单的最前面。
在阿鲁索大主教的指引下,圣地亚哥城堡里的西班牙人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他们不再惶恐不安,而是绝望麻木。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开始在城堡内部挖掘壕沟,垒砌胸墙。城堡里有十多座教堂和若干兵营,都是巨石建成。用壕沟连接起来,又是一道坚固的防线。
被“中国强盗”破城后必定屠杀报复的前景吓住,平民们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贵妇人捞起长裙,奋力挥着锄头,小孩组织在一起,拖曳泥土瓦砾。城外炮声隆隆,城内竟是一番平静的劳作景象。
在这个时刻,最为惶恐的是挤在东面和北面,靠着城门和城墙掩护,还在拼命死守的土人和华人,尤其是华人。
最为死硬的华人,如那个张武一样,在之前的防线之战里已是死绝了,剩下的都是只知跟着大流的草民,以及那些紧紧依附西班牙人的华商的部众。
从那门重炮提前奏响圣地亚哥城堡的哀曲后,这帮华人的主心骨早就开始动摇,再跟范四海所遣之人搭上了线,一桩卖城开门的密谋顿时成型。
圣地亚哥城堡的大门早已严严堵死,门是卖不了的,可那些华商觉得能争取到入城的机会,由此混入城中,制造混乱,引领英华大军破城。古往今来,这套战术在华夏已是娴熟至极。
他们忽略了一点,西班牙人,从没有真正信任过他们。而对于这一点,贾昊等人已是认识颇深,因此没有对他们的计划抱有多大希望。
但事情进展出乎众人想象,没等华商开始行动,西班牙人就先动了手。八月二十日夜,圣地亚哥城堡东门和南门,枪炮大作,杀声震天。土人在西班牙人的带领下,以清查间谍为由,缴了防线里华人的军械,再声称他们预谋反叛,大开杀戒。
时值深夜,英华军难作反应,二十一日晨,两面城门附近的防线尸积如山,也在英华官兵和劳夫营那些华人心头压下沉沉一座大山。
“他们虽是叛徒,却总是我华夏子民,竟被西班牙人当作猪狗一般屠戮,此仇不共戴天!”
大多数人都是义愤填膺,就算这些人该杀,也轮不到你们西班牙人来杀!少数心头还抱着幸灾乐祸想法的人,见到黑发黄肤,跟自己一般无二的尸体,数百数千地堆在一起,远处城上那些西班牙人还比划着各种鄙视的手势,也如感同身受,对这些洋人的憎恨冲到了最高点。
范四海悲悯地自责道:“晚了一步……”
贾昊转头看看正跟贾怀敬,贾怀畏一起忙碌着军中勤务的贾一凡,摇头道:“上天许人幸福之命,还要看人自己怎么选择。”
关凤生又来了,他倒没多关心马尼拉那些还为西班牙人效力的华人,而是兴奋地向贾昊通报,另外两门风云炮也淮备好了。
贾昊长出一口气,北面有“风云一号”轰击了几日,城墙已崩塌出不少缺口,各处棱堡和城上火炮,几乎都已被一扫而空。现在二号三号已经淮备好,西班牙人还自己清理掉了城门防线,该是总攻的时候了。
他对关凤生道:“关叔真是辛苦了,有了这攻城重炮,看来月底就能拿下这座城堡。”
关凤生笑道:“四哥儿怕也是等得心急啊,有你这消息,他该是能安心北归了。”
正说到这,一份文书就送到了贾昊手上,是李肆亲笔谕令。
仔细看过几遍,再闭眼沉思许久,确信自己没有理解偏差,贾昊叹道:“看来我还得对上自家的军心。”
关凤生不好窥探书信,只是旁敲侧击地问:”四哥儿,又交代下了什么苦差事?”
贾昊也没隐瞒,径直道:“四哥儿也已料到城破在即,他要我在城破之后,妥善处置那些西班牙人。”
关凤生不以为意地道:“妥善处置?这是军医的事,挖坑深埋,多油点石灰就好,四哥儿也真是操心得细。”
贾昊继续苦笑,关凤生都是这心态,四哥儿的交代,还真是很难办呢。可也就因为如此,四哥儿才会让自己掌握吕宋战局,如果只为攻下马尼拉,吴崖其实还更胜任一些。
“这终究是破城之后的事,如果西班牙人一定要抵抗到底,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贾昊这么想着,挥开心头杂念,将精神全部集中在了破城一战的事上。
“用不了那么久,最多十天!”
客卿克林顿已从悲观保守派转变为乐观激进派,有如此犀利的攻城重炮,还是三门,西班牙人外无援兵,城堡陷落不过是转瞬之间。
扶南怀乡,李肆点头道:“差不多了,不是这个月底,就是下个月初。”
身边吴崖出了口长气:“马尼拉到手,这南洋总算是尽在我们手中了。”
四娘可不是无知丫头,反驳道:“南面三佛齐之地和爪哇,可还是荷兰人之地!四哥儿在扶南这里会盟诸侯,荷兰人就只派了东印度公司的人来应付场面,对咱们不满得很呢!”
李肆摇头:”荷兰人不过是在观望,等马尼拉城破,荷兰人怎么也再坐不住。不过那时,他们就得多跑跑了。”
四娘两眼一亮:”是要回去了吗?”
李肆捻着胡子,舍笑点头,心说当然得回去了,但还不能直接回广州,马尼拉这个战场即将消停,广州战场,又将闹腾起来。
依旧是在海滩上,李肆眺望东面,似乎马尼拉就在眼前,想及马尼拉城下的烽火硝烟,他也是心神激荡,不知贾昊到底能给他交上怎样一份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