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忘了出口辞谢。
康熙语调却骤然转冷:“可你做的是什么事!?前番京城荡动,你这九门提督是做什么去了!?任得满城风言风语,你当得起朕对你的用心么!?”
暖意转为酷热之风,烤得隆科多浑身冒汗,咬着牙地使劲磕头,只道“奴才知错了”,额头都叩出大片红印。
康熙吐了口气:“朕且看着你行事,宗室、阿哥、大臣,这京城地面有什么古怪话,你给朕竖起耳朵听仔细了,提着脑袋记清楚了,侯着朕来问你。你的前程,可非小小一个九门提督,自己多用点心!”
隆科多这时已是涕泪交加,不迭地叩谢浩荡皇恩。
目送被揉搓一番,神思恍惚的隆科多退下,康熙心道,也该将鄂伦岱那恶臣给撸掉了,把理藩院尚书一职丢给隆科多,此人该是再无异心。这番内外处置,自己的位置,也再无半点疏漏。
这一番忙乎下来,康熙就觉心头燥热,咳了几声,暗道自己的病还是没好透。那叶天士的方子,重楼用的份量轻了些,该是太医为谨慎计,改过了方子。看来得让太医再好好研究一下,有时候太过谨慎,也并非好事。
“朕要全神贯注,瞪大眼睛,就盯住了南面……”
感觉身体差不多痊愈,甚至叶天士的方子还减缓了手足发麻,心口气闷的症状,康熙的雄心又呼呼烧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自己考终命而想。得了叶天士治疗,现在他觉得自己时间又比预计的多出了不少,自然该能做得更多。就算不为考终命计,湖南之败,怎么也要在活着的时候扳回一局。
“这时候,李肆该是已给自己寻着了一个皇帝吧。”
康熙心绪复杂地望着天空,让朱明又在大清治下冒起,心中怎么也不好过,可借着朱明的旗帜,让那根基扎在工商上的李肆陷于内争,也是乱敌之策。想想光是具体的人选,估计就会在南蛮治下吵得一锅粥,康熙又觉开心起来。
汉人就是这般,当年崇祯死国后,南明帝统无比混乱,才给了大清席卷华夏的机会,李肆那无知小儿,贸然扯出朱明大旗,该是有他的好受。
康熙猜中了开头……
九月的英华,是迷乱之月,特别是在下半月,各家报纸满版都在吵闹立明之事。
以《越秀时报》、《工商快报》等报为一方,工商界和出身商学,以及对天主道所涉学问有一些认识的读书人,还在继续反对立明。而以《士林》和《正气》为舆论阵地的读书人,则宣扬华夏法统还留在前明旗下,必须要将这法统接过来,以此凝聚英华道统和李天王的君王法统。
两边吵得热闹,在主张立明这一派里,《士林》所团结的“三贤党”跟《正气》所团结的“圣儒党”(他们也办了个圣儒书院),在具体人选上又有巨大的分歧。三贤党主张不去深究朱明遗留下来的帝统血裔,只要是朱明宗室之后,都有资格。而圣儒党却要考据帝统传承,不合“礼”的他们就绝不承认。
三贤党的主张,是淡化朱明帝统的影响,模糊君王传承,方便禅位李肆。而圣儒党则是一本正经想立个朱明皇帝,让其持血脉正朔,这两方自然各怀鬼胎。三贤党倒的确是想着助力李肆,但也有淡化君王神圣之位的用心。而圣儒党则是想让这朱明皇帝能成真正的皇帝,英华就此脱胎成朱明,而他们么,就成了顾命臣子。
这圣儒党反乱之心昭昭,却无人去理会,禁卫署于汉翼都没心思去监视他们,因为这帮人自己就乱成一锅粥。就像是当年南明帝统大战的重演一般,有主张自弘光一系而立的,有主张自永历一系而立的。什么隆武、绍武一系的也有人喊,甚至还有人喊从朱三太子一系里找,遭了无数人笑话。
所以这圣儒党,就没人去理会,让反立明派警惕的是三贤党之流。而对三贤党最反感的,除了工商,还有军队。因为这帮人,有很多都在英华官府立任职。对军队来说,昔日文武合作还算融洽,现在“朝廷”里文的一方,又开始闹腾不止,这一步是立明禅位,下一步呢,又该学着宋明时,尊文贱武了吧。
舆论热热闹闹地吵着,时间已到九月末,无涯宫肆草堂,范晋一脸痛心疾首地说着:“圣武会还稳,大半是绿营和读书人,天刑社情绪最不稳,他们就认为,这是文人要夺天王权的行动。天王,不早作交代,怕军心都要散啊!举朱明这旗,可是一招臭棋,孔尚任此行就没安好心……”
李肆嗯嗯地点着头,他了解范晋和军队的情绪,但这会不好将盘算全都说起来。等范晋喷完之后,将一份审核的样板递给范晋,是官报《英华通讯》。
范晋接过来一看,顿时眼晕:“十六个!?”
李肆笑了:“没错,还包括刚改名为朱慈允的段允常。”
范晋此时也知了段家事,很是不解地道:“为何一找就是十六个!?要依着我看,真要立明,就直接将那国子监录事段允常立为皇帝,至少他有段老夫子压着,天王再娶了段家姑娘,那皇帝就完全贴着天王,绝不会多事。”
这是一般人的想法,原本也是李肆的谋划。但孔尚任掀起立明禅位的舆论后,反对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就迫使李肆必须要做全新的打算,否则难安自家人心,这就是所谓的门槛变高了。
李肆神神秘秘地道:“天坛已经建好了,到时就能见分晓。你与其操心这事,还不如多花心思在日后的枢密院上面,范副使……”
范晋楞住,独眼光彩闪动,都没去细想天坛修好跟立明禅位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