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才子孔尚任南下,接连表态,在英华掀起一波热烈的立帝舆论,都喊着寻找前明宗室,重立大明。当然,这明帝仅仅只是立起来给李肆禅位用的,绝少有人敢直接喊将这英华改成大明。一份叫《正道》的小报傻头傻脑地喊过,要让英华变大明,结果报局被愤怒的民人给砸了。民人都说,咱们这英华是李天王带着大家一步步打出来的国,是大家的国,凭什么转手送给都亡了几十年国的朱家子孙?
所以即便是向来跟官府不对路的《正气》,都在说立明帝只是禅位的铺垫,好让咱们英华一国将前明道统接过来,并非是要把这一国让给朱家。
工商方面,乃至《越秀时报》对这事都持反对意见,他们都认为,英华得国跟前明无关,是在鞑虏手中直接夺下来的,道统再正不过,前明那面烂旗就没必要立起来。禅位是儒教士子企图重夺国政的阴谋诡计。
这番纷争也落在英华军将们的眼中,他们的观感很是复杂。一方面也对禅位一事有些抵触,就觉自己的血汗要被一层腐色染过。另一方面,李天王对这事的态度还暧昧不清,小道消息说,天王为收天下人心,也有意行禅位之事,这却是好事,意味着天王称帝之日将近,英华一国也将从草创之国,变为名正言顺的英朝。他们武人地位,也会更上一层楼。
可整件事里,文人的大小动作让武人格外不爽,甚至怒意勃发。
听得韩何二人说到文人,另一个文雅校尉冷笑道:“想什么!?挟天下以令诸侯呗!?尽管那招牌只是挂挂,可就那点时间,他们文人就能把一大堆东西跟着那招牌一起塞进国政里!这事肯定是尚书厅礼科去办。之前礼科一直是清水衙门,就管管仪制,科举的事以后还要被文教署接手。来这么一出,礼科就起来了。禅位有规矩,称帝更有大规矩,其他文人跟在礼科身后,这样传统那样规矩一套套丢出来,全是他们文人得利把权的东西,到时天王接还是不接?接了那就成了君父,他们孔儒就攀着君父的脖子上去了。不接就不是君父,那么拿到的道统又是残的。以后只要天王所行之事让他们孔儒之徒不满,天王就成了得国不正的伪君……”
这一番话说得透彻,一帮军将都怒意相连,不约而同地冷哼出声。
另一个黑脸校尉满不在乎地摇头:“徐师道,你还是反对禅位这事?你啊,还有你们,对那帮腐儒可真是太看得起了,他们所求为何,天王一丝一毫都看在眼里。天王早就有言,他为了不让孔儒窃国,所以不当君父。因此这禅位到底是个什么文章,你们就等着看吧。”
那叫徐师道肩上三颗银星,是个右校尉,他摇头道:“庄在意,也别把所有文人都当是腐儒,我们可都是满清举人,也是文人!你没看清,那前明道统就是个局!替孔尚任鼓吹者,最卖力的是谁?《士林》!《士林》之后是谁?三贤书院!三贤是哪三贤?黄顾王!他们所倡为何!?虚君!”
两个前举人心有灵犀,徐师道只说到这,庄在意就抽了口凉气:“若是天王接下前明道统,不要君父,他们就直接跳出来喊虚君!就鼓噪文人分天下之权!让天王称帝之后就成泥胎菩萨,好算计!”
徐师道点头:“三贤书院那帮人,不是孔儒,而是新儒,他们讲的是君王乃天下大害。而要借着禅位复儒的那帮人,是旧儒,他们讲的是君父。这两派人立在前后,虎视眈眈,都要借此事发挥。所以我才担心,而且反对禅位。”
庄在意却又摇头:“不对,若是天王不接前明道统,自成一派,那三贤书院之人,不照样要喊虚君,而且会喊得更凶么?所以……”
庄在意眼睛亮了:“天王才会接下,这是左右相权之局,我相信,天王自有权衡破解之策。”
听得两个“文人”一番分析,其他人顿时头大,心中都道,果然是文人才有这般深沉心腹……
韩再兴嗤笑道:“文人啊文人……不管是旧儒还是新儒,都想着一手掌握天下,靠着读多少年狗屁的圣贤书,就要管国家怎么治,战争怎么打,老百姓怎么活,商人怎么赚钱,你们说这是不是狗屁事?天王就是不要这种狗屁事再继续下去,所以才不要君父!前明旗帜用不用,怎么用,天王怎么也不会让这事也沾上狗屁味道!”
徐庄两人朝韩再兴暗翻白眼,心说果然是商人出身,粗鲁无比,不过话说回来……
徐师道若有所悟:“天王最近在忙科举新制,据说是分定蒙学、县学、府学的新教材。这就是在变文人的根基啊。以后的文人,跟以前只读圣贤书的文人就可不一样了。天王思虑之深,立明禅位之事,那自然也该早有定计。”
庄在意哈哈一笑,拍拍徐师道:“黄埔讲武学堂第二期招生,大半都是之前的童生,如你所说,咱们两个也是文人,韩财神所说的狗屁事,天王老早就挥了扇子点起香,味道早跟以前不同了。那些个新儒旧儒,不过是无根之聚,蹿不得长久了。”
此时韩再兴的家仆已经将一连串马车驱策过来,何孟风脸皮厚,反客为主招呼着大家:“走走,上车!先让韩财神请咱们一顿四海香!接下来的日子,可就再难有机会这般逍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