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天王在湖南对阵鞑清皇帝,我等武人都作好了洒血疆场的准备。没指望你们文人抛头颅洒热血,可为咱们这一国摇旗呐喊,鼓舞国人士气,震慑跳出来惑乱人心的宵小之辈,这总该是你们能做的事吧!?”
黄慎摇头连连,很是不屑。
“可瞧你们身为翰林,都还是一派声色犬马的模样,真让我等武人觉得这一腔热血洒得不值,更为天王厚待尔等不值!”
这一番话说得郑燮也心胸郁闷,找不到话反驳。
“既是士子,就该文武双全!披甲能杀敌,下马成诗文!成天风花雪月,埋首胭脂堆里,像个男人么!?”
“说得极是,我们黄埔讲武学堂这一期同窗,有一半都是读书人出身!这大半年学下来,书卷也未曾丢过,要论学问,尔等翰林可未必能胜我们!”
黄慎身边的同窗也都附和出声,郑燮脸上原本保持着的淡然微笑也渐渐垮下。是啊,士子心中都揣着一颗上马能提剑杀敌,下马能安邦定国之心,远的如汉时班超、陈汤,近的如虞充文、文天祥,乃至黄宗羲、顾炎武之辈,那都是文武双全之辈。为何他们这些人,就满心想着吟诗作画,从未想过投笔从戎呢?
“我们士子卫的是道统,道统自在人心,不是区区刀枪之事……”
郑燮勉力驳斥着,强调他们文人的重要性。
“是么?那华夏道统是怎么没的呢?那剃发易服的夷狄道统又是怎么来的呢?”
黄慎嗤笑道,郑燮额头出汗,怎么来的,当然是刀枪杀没的,然后砍头砍出来的。
“华夷之辨重于主奴之义!这就是我华夏的道统!眼下天王与鞑清皇帝对决,这般风云激荡的大时代,好男儿,一腔热血不洒在疆场,不洒在卫护人心的战场。却洒在胭脂堆里,下辈子还不知道要投胎到哪堆畜生窝里!”
黄慎掷地有声,郑燮这时候脑子终于恢复清灵。
“敢问师兄,你等来此是洒热血的么?”
他这话很是讽刺,咱们是来寻欢作乐的,你不也是么,凭什么还能指责我们!?
“这个……”
黄慎一愣,脸肉拧起,身边同窗却凑起了热闹。
“咱们眼见要上战场了,这是带童子鸡来***的,身为男人,怎么也不能空来这世上一遭啊。”
那一堆黄埔讲武学堂的学生官顿时喧闹起来。
“谁是童子鸡啊,咱们就是来给你打气的,免得你头一遭见姑娘,吓得举不了枪打不响炮!”
“等会叫妈妈留意着,哪位姑娘反给了红包,可得报上名来!”
楼里顿时热闹了,姑娘们笑成一团,老鸨扬声道:“总爷们要上战场护国,咱们青楼也得出把子力气!姑娘们,待会可都要递上红包!算妈妈我的!”
黄慎等人蹬蹬而去,阔间里众位翰林嘿嘿笑着,气氛却再难回到之前。
“你们说……这一国,好还是不好……”
郑燮忽然悠悠开口。
“不管好不好,食君禄,报君恩,咱们总得尽点力气。”
有人强撑脸面,心思却已动了。
“怎么不好?什么孔孟道,天主道,不就是为个好世道?既然天王靠着天主道能搏出这样一个好世道,咱们满腹经纶,也该搭上一手。”
有人说得更直接。
“天王既然说,这是大家的国,那也有我一份子,咱们动不了刀枪,可动起笔头来,怎么也比那些武人管用!”
还有人已经起了身,言语激昂地说着。
这是个大时代,人若飘萍,是要继续感怀呢,还是顺流而下,寻那未知的前路?
郑燮怅然,同时胸腔中也涌起一股热烫。
“《越秀时报》特号!无国哪有民,国为民之纲!雷震子号召大家报效国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士林》特号,国运系一身,求君勿亲征!报上喊大家签名请愿,请天王不要亲临战场,以身犯险!”
“《正气》没骂人了!可照样精彩!本期说的是同仇敌忾,卫我华夏!读书人就算不能上阵杀敌,也要向大家宣讲华夏正气,还专门附了文丞相的正气歌!”
“《工商时报》说了,每卖出去一份报纸,工商总会就捐一两银子!诸位听清了啊,三文钱的报纸,你买了,商人们就要给天王捐一两银子,一两哦!”
翰林们下楼出了这处被称为“北红街”的所在,顿时被报童的一片叫卖声给震住了,不止是报童,街上还有不少读书人展开报纸,朝不识字的民人诵读着。往日在酒楼说书的先生们也都跑了出来,就在街边搭摊,也没摆上装铜子的钱篓,朝男女老幼连说带比划,眉飞色舞地讲起了湖南战事。
“好像是一大家子被贼匪打上了门的情形……”
翰林们心有所感,这番士民工商兵心思都鼓荡起来的情形,在书上真没读到过,以他们那点粗浅阅历,更是没亲眼见到。
“这国,终究是大家的国。”
郑燮心说,李天王还真在人人心中种下了这一颗种子,现在正是发芽之时。
“走走,写奏章去!这般人心,咱们得编织起来,以利大用!”
同僚招呼着,郑燮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