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散发的传单给吓住了,因为那上面也专门点了自己的名字,将他与一军统制同等对待,给他允了一省提督之位。
对这许诺,他本心是嗤之以鼻的,一省提督?别看他现在只有内卫左都尉衔级,管的也只是六七个小营三四千内卫,可担负的是整个英华境内的拱卫之责。要招揽他,除非清廷开出领侍卫内大臣,这可能么?
但被清廷单独点名,却让他很是不安,他可跟其他被单独点名的要人不同,跟李肆之前的交道不是那么“纯正”,李肆会不会猜忌他,这个问题让他很苦恼。
眼下人心浮动,执掌军令厅的范晋已经给他下了备战之令,他正想着能大开杀戒,好向李肆证明自己的忠诚。而到底杀谁,他听话就好。而以他的推断,多半该是读书人。
“总领,该向上面表表态了,不止是说私人之事,而是咱们内卫,该主动作点什么……”
部下跑来进言,目光还闪烁不定,周宁心中咯噔一响。
“李天王一直在外,坐看风云,怕不止是看工商和士子。咱们这些人,忠心不忠心,可就看得再明白不过。”
那部下也像是被这局势给惊得难以安坐,他们这些反正绿营,现在批上了蓝衣,却被民间和英华朝廷称呼为“蓝营”,这称呼背后是什么态度,不言而喻。
“可天王历来强调军令重于山,这一条不守,怕是……”
周宁还是保持着三分清醒,他们是军队,乱动可是李肆更忌讳的。没有李肆签发,中书厅和军令厅一同附签的军令,内卫更是不能出动。
“违军令和隔岸观火,意图不轨,到底哪条罪重?职下已知一些消息,肇庆、高州即将生乱……”
那部下这么说道,周宁愣住。
“天王……为何还不回来?”
听了部下一番话,周宁苦恼地***着。
李方膺、冯静尧、彭先仲和周宁等人的心声几乎已是绝大多数人的心声,这场口水大战持续得太久了,各自圈了一帮拥护者,已是谁也说不通谁。当街对骂、烧报纸、冲击书局的事情接二连三出现,英华官员只能照着寻常事态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忙得满头生烟。大家都盼着李肆能早点回广州,对这场口水风波作出裁定,由此来看英华的未来国策,到底是该谁来作主。
可他们哪里知道,此刻的李肆才没心情管这摊事,反正他之前都谋划好了,这两个月的进展,除了报纸产业以他瞠目结舌的速度飞速成长,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外,其他方面基本都跟预料相差无几,毕竟几方幕后都站着他的身影。《工商快报》本就是他的报纸,《士林》是他以私人身份出资支持的,《正气》也是如此,这场舆论战,基本就是他左右互搏,自娱自乐。以报纸这个新生平台,搅起人心的滔天巨浪,将所有人卷了进来,自然能大致掌握住局势。
现在么,他正抱着自己十来天大的女儿笑呢。
“哎呀,该留胡子了,不然没胡须扎女儿,这可不符合父女情深的模板。”
李肆说着毫无意义的废话,引得还有些虚弱的严三娘掩嘴轻笑。阳光下,琉璃窗前,看着丈夫逗弄女儿,人影光色相融。严三娘心说,这一刻真如梦中,真想时间就凝在这一刻,好跟丈夫和女儿永远相守。
“小夕夕,给小娘笑一个!”
关蒄蹦了进来,张开双臂诱惑乳名为“小夕”的李家长女,将严三娘的美梦击碎。
“还是秀娘的怀里舒服……”
安九秀进来了,媚眼一挑,胸脯一挺,气得关蒄就来拧她。
“闹什么呢,三娘可还要好生静养。”
盘金铃跟在后面,嘴里训斥着那两媳妇,两眼却盯着抱住女儿,正被欢喜胀满心胸的李肆,眼里泪影绰约,像是欢喜,又像是自怜。
“夫君……”
严三娘见着了盘金铃的神色,下意识地唤了一句,盘金铃赶紧摇手,等李肆转头过来,严三娘却是仓促换了话题。
“鞑子在青海败了策凌敦多布,鞑子皇帝肯定正在调兵遣将,要转头对付咱们。可咱们这里,人心却乱成这样,就你还能稳得住,跟着咱们母女姐妹们闷着,真不怕阴沟里翻了船?”
李肆将女儿交给严三娘,揽住了她,再招呼过关蒄和安九秀揽住,还叫住想以煮药为由溜掉的盘金铃,嘿嘿笑道。
“眼下的人心之争,其实早从去年开国之始就蕴下了,到现在已是一年多。三娘怀胎十月生下了小夕,我和我老师,也该生下点什么了……”
媳妇们同时笑了,一老一少两爷们,也要生!?小夕也被娘亲们的鄙夷给逗笑,咯咯笑着,手舞足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