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的服色,而这身影高挑窈窕,并非一般大夫,来人正是英慈院院长盘金铃盘大姑。
“这是英慈院的伤病间,何的在此吵嚷!?你们不顾惜自己身体,扰着其他人可要怎么算?”
盘金铃一边扫视众人,一边淡淡叱责着,士子们都不敢跟她对视,一个个低下了头。盘大姑善名广传,自有一番威严,而那出尘气息更加浓郁,边寿民侍立在旁,就像是观音座下的童子一般。
“诸位所请,边某无能为力,告辞……”
边寿民立马就溜了,走的时还向盘金铃拱手低唤着什么盘主祭。
“盘大姑,你自是一颗仁心,对我辈士子卫道之行,就没什么话说么!?”
读书人终究是心思多,有人鼓足心气问了这么一句,众人都暗道一声妙,这是逼着盘大姑对此事表态。若是她能为士子说上一句,读书人一方的底气就会更足。还有不少人暗道,传闻盘大姑跟李天王关系暧昧,多半是李天王放在外面吸聚人心的棋子,要出言指责他们士子的话,也算是揭了盘大姑的底细。
“我盘金铃心中自有一道,那就是治病救人,无分贵贱。我不涉你们的道,你们也别来侵我这道。”
盘金铃低沉一语,还带着隐约火气,听得数十人都是一滞。这话像是在斥责他们,却又自有立场,完全是袖手事外。而细细听起来,盘金铃这道还稳稳压在他们那“道统”之上,让他们觉着份外难受。
“你们伤了病了,我来诊来治,你们死了,我来埋来祭,士农工商兵,在我眼中毫无分别。人么,终是气归上天,只留下黄土一杯。”
盘金铃放缓了语气,这话却是再明显不过地刺他们了,可他们却都无言以对。
接着盘金铃那明亮眼瞳一闪,认出了李方膺,摇头道:“李方膺,你父亲病重,已送往叶神医处诊治。为何你来英慈院,不先去看你父,却在这里呆着?”
李方膺如雷轰顶,瞬间就汗透重衣,父亲病重!?纷繁念头潮涌而过,汇聚为一股巨大的惊惧,这可是大大的不孝!
“李方膺!?你就是白衣山人李方膺!?”
盘金铃走了,李方膺还楞在当场,其他士子却招呼起来,可此时李方膺是再无心执行他那“重返人心战场”的计划了。
抱着招呼一下众人,备着日后联络的心思,李方膺正待说话,却听得众人话语纷纷。
“你怕是李天王用来勾人的铁笔吧!?为何咱们贴个墙贴都遭了罪,你现在还好端端甚事都无!?”
“你丢出一篇软绵无力的谏书,之后半月都不见踪影,怕是在坐看风云起吧。”
“在你之后,直言刺谏的丁卯和似乎人毫无音讯,有传闻说他们已被黑衣卫暗中处置,仔细想想,这番形势,总觉是有人暗中布置。你这钩子的嫌疑,怎么也难洗脱。”
“李方膺,你来这里做什么?是要看着咱们的惨状,好找那李天王讨赏么!?”
李方膺目瞪口呆,钩……钩子!?天可怜见,他才是第一个跳出来仗义执言的人,为此还坐好了下狱的准备,却不想如今形势一转,他却被同道中人怀疑为李肆用来钓鱼的工具。
“我……我李方膺卫道之心,上天可表!”
李方膺心急父亲,不敢再逗留下去,丢下狠话径直走了,背后响起一片呸声。
“你既为李逆办事,我们父子之情,就此一刀两段!”
到了英慈院对面叶天士开的内科医堂,李方膺却被父亲骂了出来,他父亲一颗赤心留在了大清,卫护道统之心更坚,听闻儿子就是这场“抑儒”风波的钩子,自是不愿再见一面。
“没想到相公已是转了心意,可之前对着妾身却言之凿凿,那竟都是假话,相公面目,妾身就觉再难看透……”
李方膺憋闷不已地回了家,妻子小萍一边服侍他换衣一边低低说着,李方膺当时就想咆哮出声,我是冤枉的!
“我是李方膺,我是白衣山人,我就是骂那李肆了,我是真心骂的,且来拿我!且来拿我!”
李方膺光着脚冲出门外,朝还守着他家门的两个法警高声嚷道。
“劝过你你不听,看吧,就为搏名,终于把自己搞疯了不是?”
“拿你?还得给陈典史塞银子,好跟他预订监狱的空位……”
李方膺彻底燃了,他决定豁出去,要解决这困局,就只有一条路。
“李肆祖上为贼,现在重操旧业!李肆邪魔附体,行妖法作乱天下!李肆胁良逼善,啖肉吮血,榨人膏脂!李肆强夺民妻,******,人面兽心——”
咚咚两声,两个原本憨厚老实的法警也被气得一世佛出窍,抽出腰间木棍就挥上李方膺的脑袋上,顿时将他砸得二世佛升天。
“这差事不干了,也要把你这狂生收拾利索!”
“别说骂李天王,就算骂随便哪个路人,你也该当这一顿!”
两人再棍揍脚踢,噼噼啪啪一阵狂殴,总算出了这么多天来积着的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