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病?
“我是来投效的,不是被你们抓的!”
岳超龙愤怒地对侯大那一队蓝衣内卫呼喝着,然后就迎上了孟奎的置疑目光。
“我脑子没出问题,是皇上……不,康熙皇帝脑子出了毛病。”
他摇头长叹道,思绪又回到了一个多月前。
当日细雨洒下,清兵全军崩溃,岳超龙所率湖南民勇在清溪山下也没了战意,由亲兵护卫着循山道而退,途中还遇到迷路的延信,将他带到了桂阳,再一路退到衡州。
虽然大军败了,当时岳超龙还没太过消沉,毕竟主帅还在,大军也不是全然完蛋。想到自己所率民勇在宜章一战里还有上乘表现,起码离敌军帅旗最近,朝廷为振作军心,多半还会给自己优叙战功,岳超龙甚至还有隐隐期待。
可他等来的却是一张降罪诏书,罪名还是通敌!
“岳超龙与胡期恒、李卫等人,事前泄露朝廷绝密军机。郴州之战,坐拥数万民勇,畏敌不前。宜章一战,无令动军,致中军失护,贼军得以趁隙而击,转我必胜之局为小挫,其人之行罪不可赦,其人之心悖逆叵测,兵部议处,凌迟!”
兵部要杀他千刀,康熙很仁慈地改成了斩监侯,岳超龙就觉自己这窦娥当得未免也太冤了吧!?这三桩罪名,居然是将整场湖南决战的失利,全都推到了他身上!?
当然不止是他,还有已经确定是被李肆抓了的胡期恒和李卫,甚至还有噶尔弼。可噶尔弼是满人,只落了个“治事不密,用人不查,疏怠战机”的罪名,降五级后转到西北军前效力。
岳超龙不是甘于受屈之人,在押上囚车之前就逃了,逃跑的过程中越想越气,最后干脆豁出去了,既然你说我通敌,就别怪我真去投了敌!
“康熙老儿要找替罪羊,也得找个大的吧,怎么会盯上你这么个小小简拔游击,实授都司?这未免太……荒唐了吧?”
谢定北听说了此事,也跟岳超龙一般想法,而消息紧急传到广州,李肆听了急报,也是不解,这是为何?
再一想岳超龙是从四川调过来,只掌湖南民勇事务,在清军的决战序列里,他就是一个编外角色,李肆乐了,康熙老儿的睿智穿透了时空,这岳超龙,不就是个临时工么?
事情的根底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让李肆很好奇的是,康熙老儿,现在是不是一副翻着白眼仁,流着哈喇子的痴呆状?
“皇阿玛,是这里……”
北京雍王府,胤禛用手指使劲戳着自己的脑门。
“出了岔子了么!?”
他悲愤地低呼着,像是比那岳超龙还冤屈,事实上,他也确实比岳超龙还冤屈。
“四哥,仔细口舌……”
胤祥长吁短叹,却还不忘提醒胤禛说话留神。
“十三,还当你四哥是真的四哥,就别说在一边吹凉风!你老实告诉我,皇阿玛,是不是真疑上了我!?”
胤禛双目赤红,虽然背着双手,勉力维持着雍容风度,可捏在背后的手却哆嗦不定,似乎有中风的迹象。出口的话也像是从两片冰凉铁板中挤出来的一般,既寒又硬,似乎要将脸色苍白的胤祥当面一劈为二。
“四哥,你……你真是没有动什么心思?”
胤祥却答非所问。
胤禛楞了一下,像只受伤的猛兽,低沉地咆哮了一声,急跨两步,冲到墙边,摘下墙上悬着的长刀,那还是康熙赐给他的倭刀,铿锵一声就拔出了鞘。
“哎哟我的妈喂……主子!主子!”
在房门外一直偷窥着动静的太监苏培盛吓得魂不附体,咕咚一下就撞了进来,想要抱住胤禛,他还以为胤禛怒极攻心,要挥刀伤人,伤这雍王府里随便一人都可以,伤到主子自己或者十三爷可就麻烦了。
哗啦一声,胤禛却是将长刀倒转,刀柄递给了胤祥。他鼻孔喷着灼热之气,咬着槽牙,对胤祥恨声道:“你也不信!?那你就劈了四哥我!瞧瞧四哥我的心窝子,到底是红还是黑!”
胤祥接过刀,再一把夺过刀鞘,一边插刀入鞘,一边摇头苦笑:“我自是信四哥的,就是四哥当时再献上的那一策,真是昏了头啊,那不是送上活证么。”
胤禛楞了一下,接着如泄了气的皮球,颓然瘫在椅子上,几乎是在低低哭诉:“十三啊,我真是昏了头,对你撒什么气呢?当时皇阿玛刺了我那一句,还是你在周护我。可我的确没有多的心思啊,我就觉得,该换个法子对付那李肆了,这般硬打,每打一场,就让那家伙壮大三分,划不来啊。”
胤祥将刀丢给已经瘫在地上的苏培盛,眼角也见了泪花:“皇阿玛……真的振作起来了,他被李肆完全打醒了,之前陛见,你就没注意皇阿玛那红润脸色,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吗?他又是那个四十多年前对战三藩的皇阿玛了。可那时候的他,不仅心气足,也格外的……多疑。”
胤禛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不甘地泣声道:“我当然见着了,我还在他那像是海东青一般的目光下坦然以对,我没异心!我可是用足了力气去帮那十四的!为什么要归罪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