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粗了一层的飞天炮,每舷四门,一炮发射百多枚霰弹,铅子喷飞而出,有如铅雨一般,将十多丈外两艘船上敌台和船面上的清兵几乎一扫而空。
如果说刚才白燕子的船队是刺猬,那么这快船的远近炮轰,顿时让清兵感觉,这根本就是林中虎豹。来往如飞,大炮如利嘴,只要被轰中,那就是船沉人亡的下场,就算蹭着死角近了身,人家还有爪子,一爪子就撕得人四分五裂。
清兵肝胆皆裂,从船头逼近的两艘吓得拐头退后,却正好成了舷侧火炮的靶子,咚咚一阵炮响,船裂帆倒,剩下几艘还没靠上来的,赶紧左右远遁。
“退!退!”
不知道是被刚才一嘴给崩痛了,还是被径直吓哭了,牛昂招呼着部下就要撤退。
“总戎,北面有大片帆影!”
“该是施军门,他总算没袖手此战!”
“施军门也有三四十条大船,咱们汇兵一处,还有得打!”
正要发令,部下们却喊了起来。
“他来了又能怎的?他能对付那怪物般的快船吗?”
牛昂还是两眼泪花。
“果然是快船利炮!”
座舟上,施世骠一眼将战场大略尽览,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在北面隐隐听到不一样的炮声,他就知道,自己守候的目标出现了。
“船再快,也得人来操帆,炮再利,也得人来开炮,别以为就没办法对付你们!”
瞧着远处那两片洁白船帆,施世骠冷声笑着。
“行,一窝蜂!战,五点梅花!”
他朝部下发令道。
“是施世骠!”
金鲤号上,老金提醒着胡汉山。
“真来了?萧老大说,他一定有对付咱们快船的办法,还真想开开眼。”
胡汉山不以为然地念叨着。
金银鲤号舍弃了已经被打断脊梁的牛昂部,朝着东北西北继续划圈,要抢上风,对施世骠的船队依样画葫芦地整治。
然后胡汉山就发现敌人还真不同了,十多条船没有直接对撞而来,而是如天女散花一样,上下都走夹风,不管他怎么走,都会跟对方一侧好几条船的航线贴上。
“那些船上掌舵的,都是好手!”
老金赞叹道,然后被胡汉山白了一眼。
“如果不想被贴上去,就得拐船头顺风而下,兜大圈子绕开。”
老金赶紧提出专业意见,胡汉山虽然依旧看不起施世骠的破烂船队,但还是很在意萧胜的话,不想贸然跟对方打近战,谁知道那家伙会放什么古怪?
可要这么绕大圈子,是把白燕子当作屏障了,他脸皮又挂不住。
“迎上去,就看看他施世骠到底有什么能耐!”
满满心气战胜了顾虑,胡汉山下了决断。
金鲤号继续夹风侧上,这时那散开的船队也渐渐收紧,等到金鲤号爬到高点,准备转向掠航时,周围十多条船已经四面围了过来,围的方式还很奇怪,都是屁股斜斜朝着自己。
“五点梅花阵……嘿嘿,以前在海上见清兵水师演练过,还觉得只是排场,现在才觉得,这阵法用来对付咱们这种快船,还真有些麻烦。”
老金很有些忧虑,这时候是顺风,大家的速度差异没有那么大。他看得出来,这些屁股朝着他们的船,隔着一两百丈,都在切小角度,只要船头一拐,就能同时齐聚而来,将金鲤号四面而围。
胡汉山心里也开始发毛,毕竟是十多条船,如果拼了命地围上来,他能轰碎几艘?在那之后,虽然能挡住对方靠帮,可雨点般的火罐火砖丢过来,也着实够呛。
“银鲤号那,最好能避开……”
老金对银鲤号的舵长不怎么放心,船长郑敢当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再看看胡汉山,心中叹道,这个南洋海军总领,其实也没强到哪里去。
“从他们的圈子里冲出去!”
胡汉山终究没有硬干,正如萧胜所说那样,敌人打敌人的,自己打自己的,金银鲤号靠的就是速度和火炮,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舍长就短。
“五点梅花阵被世人当作是靖海侯自创的战法,这是谬论!五点梅花阵是前明水师的标准战法,后人循其根底,各自有一些改进发扬而已。”【1】
东面远处,金鳌号带着银鳌号正破浪急驶,萧胜对鲁汉陕这么截说着,鲁汉陕正问到施家的五点梅花阵法到底有何妙处。
“测风向、海流,切敌方前后路,让己方能四面而围,这是五点梅花阵的根底。在这根底之上,昔日前明水师船头船尾各有大发贡和大弗朗机,以船尾对敌,不仅能轰击敌船,还能握机动便利,随机应变,以至于围敌四面的船都船尾相向,看起来就像是梅花绽放,所以取名叫五点梅花阵。”
萧胜眼神悠悠,这些话他跟李肆以前闲聊时也说起过,一些是他所知的,一些是李肆所知的,他们兄弟二人,在这海路军学上,还真是相知甚深。
“靠这战术,只要敢战,即便不用火船,洋人巨舰也有吃亏的时候,只希望胡汉山不要凭着炮利跟施军门硬拼。”
萧胜还是有些忧心,鲁汉陕却嘿嘿笑了。
“等萧老大到了,自然再不怕那施世骠,就算他魔高一尺,终究是萧老大道高一丈。”
萧胜也笑了,拍拍船舷,心气也骤然充盈。
“还是四哥的船好!金银鲤号太小,这金银鳌号,我看不比洋人巨舰差,甚至更好!只要运用得当,对付那五点梅花阵,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