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径直封了三江票行的苏州分行!那里可有几十万两银子!”
李煦心说,弄到这笔银子,作点手脚,截个两三成,自己这差事就能应付过去,不至于要伤筋动骨。
“可使不得……我早就遣人打探过了,三江票行的人根本就不怕,你剿了票行,不仅本地其他票行要心慌,江南商贾全都得炸窝。再惹怒了广东那李肆,将广东钱粮截下来,咱们岂不是又成了……那位?”
张伯行连连摇手,嘴里所说“那位”,就是捅出天大漏子的四阿哥胤禛。
李煦叹气,这盘棋太大了,他还真当不了棋手。
“我是准备缓缓手了,旭东也多思量一下,一起平复这江南民情,否则皇上……”
张伯行几乎是在哀求,想到自己如果压得织户太狠,又激起什么乱子,康熙会是什么脸色,李煦心中也是一凉。
张伯行走后,李煦盘算了一阵,心中释然。于颂不过是个商人,自己干嘛为他强出头呢,当初连自己家人吉黑子的命都能捏着鼻子认了,你于颂又算老几?
“来人啊,密密急送长沙府……”
写好一封书信,李煦就招来自己的家人,这么吩咐着。
长沙,于颂府邸里,正是一片喜意,他的五十寿辰将到,正在四处张罗。
“你可得小心李肆……”
一个嘴里镶着金牙的猥琐汉子嘀咕道。
“这是湖南,是我于颂的地头。”
于颂嘴上轻松,可强自撑起的笑容,却显出他内心的惊惧。跟李肆合作也有两三年了,对李肆的心性也有很深的了解,别看他二十刚出头,笑起来还带点腼腆,人畜无害的模样,可下起狠手来,却绝不打折扣。
之前从长沙知府王宾那接了李煦的差事,得了事成后可以跻身两淮盐商的允诺,于颂一颗心炽热。跟现在做的零碎生意相比,盐商那根本就是鲤鱼入了龙门,坐地收钱。
之前跟李肆纠葛太深,没得选择,只能帮着他,可现在不仅自己能脱身,还能得了这般好处,于颂再不犹豫。明暗都上,明里说动江西商人,同时动摇彭先仲的意志,暗里搜罗刺客人选。觉得李肆武力强悍,明面上的刺客讨不了好,他就从暗的路子走,结果找到了那一对姐妹。
借着韩玉阶的意外,他将李肆引到了清远,可内心终究害怕,不敢跟李肆见面,就径直逃掉,每每想到这个决定,于颂就佩服自己的预见,那李肆,命硬如钢,还真没动到他。
现在躲在长沙老家,于颂心中还是发虚,不仅募了二三百号护院,严严护住自己,平日还不敢轻易走动,就怕李肆的人上门。早前一口气在广东杀了十多个官,那一条人头琉璃柱,足够骇人。
快两个月过去了,李肆似乎还没什么动静,现在这五十大寿,他也试探着露露面。
“小庞啊,等那年巡抚到,咱们就攀上他,好好跟李肆斗一番!”
于颂对身边这个金牙人说着,这人就是曲江煤矿东主庞泽旺的弟弟庞泽盛,哥哥被杀了,他带着亲族逃到了湖南,于颂接了李煦的任务,也将他揽了过来。
“我正在说动红苗,将他们招来一些,就算李肆再强横,也该不是红苗的对手。”
庞泽盛恨恨说着。
说话间,礼宾高呼出声:“府尊王老爷到——!”
于颂赶紧咧开脸迎上去,长沙知府王宾来了,看来自己事情虽然没有办成,这面子还是挣下了。
王宾带着几个随从现身,脸上也是淡淡的笑容,等于颂到了身前,连寒暄的机会都没有,挥手喝道:“拿下!”
于颂的脸肉僵住,直到手臂反拧,被皮索结结实实绑住,这才回过神来,刚要说话,一块破布就塞进嘴里,只能呜呜乱叫。
对上于颂眼里凌乱惊惧的目光,王宾冷声道:“既然事没办成,就借你的头去办另一件事吧。”
于颂膝盖一软,两眼顿时翻白。
喜乐还在响着,于颂的家人,来贺的亲友,都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于颂募来的那些护院也没一丝动弹,就眼睁睁见着于颂被这么拖走。
“老爷……老爷哪里得罪官府了?”
“赶紧跟粤商总会的人说声吧,他们不是在为老爷遮护官府么?”
于颂的偏房惶急地低语着,早缩在了人群后的金牙人庞泽盛冷哼了一声。
他们老爷,得罪的不是官府,而是李肆,眼下来拿于颂的,面上是官府,背后也该是李肆。他从广东过来,多多少少知道李肆跟官老爷是怎样一番来往。
“看来得找个心志如铁,不把咱们当棋子的官老爷傍着,不然怎么也报不了我哥哥的仇。”
庞泽旺暗自想着,就不知道那个已经在路上的新任巡抚,到底是个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