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视“落后社会”的阶层,对清廷的忌惮早已浅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让自己所掌握的力量,被清廷也拿去用了。
“这个,基本是没可能的,朝廷封禁还来不及,呵呵……”
这点李肆很有信心,没被逼到墙角,满清不可能转变思维,只能朝着越来越僵化的方向演进。对这种迥然于传统的工业思维,他们可是避之不及。
当然,这时候的满清,实用主义还是有一定空间。康熙老儿很了解科技的力量,真觉得危险了,也保不定来搞个洋务运动,指望以器对器扳回局势。可这终究是损其统治根基的事,李肆前世的满清,洋务运动的后果是西学的涌入,思想的开放,民智的启发,满清最终覆灭,洋务运动可说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康熙以愚化汉人为己任,这一点不可能看不到。
话又说回来,就算清廷要干这事了,那也是被逼得无奈了,到那时,他也该站稳了脚跟,可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李肆不担心,这类知识散播出去,在广东之外,绝对属于清廷查禁的对象,很简单,钢铁属于朝廷管制要物,怎么能让人随便就懂了钢铁呢?
“关叔,你想啊,咱们匠人如果能跳开师徒的圈子,就跟教书先生一样,把各类学问播传天下,那就等于是开宗立派嘛。徒弟,不一样非要手把手才能教出来。如果写书讲课就能教出弟子,那不等于满天下都是弟子吗?”
李肆描述着关凤生米德正等人浮想翩翩的场景。
“很早我就在李庄开了工学,你们都只当是收弟子的一个环节,就没想过,从那时起,我就在希望你们走上这条匠学之路吗?”
李肆不指望几句话就说服他们,但把想通这个问题的思路指给了他们。
“再想想商学,为什么这几年公司的商关部做了那么多事?就因为咱们公司的商学办得兴旺,懂商学的人多,人多才好办事。商学主要就是算术和帐目,不像工匠有那么多难以言明的手艺,都是数字和公式,一目了然,所以没那么重的门派师徒说法。”
李肆说到商学,关凤生米德正等人都点头,这是清晰可见的事实。
“如今咱们要拉开局面,什么样的人才都需要,工匠更是缺乏。除了招募有基础的工匠,还得靠咱们自己培养。可靠原本的师徒传授,结果如何,关叔你也有体会,速度太慢,所以我们得破开门派师徒的路子。要破开老路,就得靠著书讲课,而且内容还得是浅显易懂,一目了然。最初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如此,不然为什么要确立常人都能明白的度量标准?这就是要让尽可能多的人明白钢铁。”
听到李肆这话,关凤生的老脸终于红了,搞半天自己还没明白当初为什么要写这书,他恩咳一声,不好意思地将书又搁回了桌子。
“关叔担心的事情,确实也是个问题,这书现在当然不能刊印,但是在制造局开个钢铁学堂,广收学徒,这也是个办法嘛。”
训完了人,李肆不忘再安抚一下,关凤生连连点头,承认自己心思太陈旧。
“你们其他人也是,有什么独到的见解知识,琢磨透了,就尽量都写成书,去学堂传授给更多的人。别总是藏着掖着,怕坏了自己的财路。咱们再不是以前铁匠铺里做工,只挣那份体力钱。”
李肆鼓励着大家,工匠致力于知识传播,可是将传统社会带入工业社会的一项重要元素,他必须全力推动。
“书会标注你们的名字,讲课也有束修,未来咱们局面打开了,还会设立专项的奖励,凡是研究出来的东西,别人要拿去用了,都得给钱。咱们这些带路的工匠,以后都靠作学问挣钱,先做匠,然后成师,就如鲁班一样,后人可都会顶礼膜拜呢。”
李肆忽悠起来,认真说,这也不算是忽悠,至少话里说到的“专利”一项,他已经开始在琢磨了。
关凤生和米德正等人心弦震动,点头不止。
就在李肆调理佛山制造局,发表了后世称呼为“匠学论”的演说时,广州英慈院,神医悠飘浮,见于大处的医者仁心……相比而言,自己一人,医术再高超,也显得渺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