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救不活的人,和已经死掉的人。救得活的,努力去救,救不活的,减轻他的痛苦,死掉的,为他哀悼,愿他安息。”
盘金铃此刻的脸色很严厉,明亮的双眸也带着寒意。
“杀人,是不好的。只有那些领受了上天旨意的人,才有权杀人。他没让你跟着去打仗,就是觉得你没明白这个道理。要学会感受上天之恩,明白自己杀人的心到底是归于谁。是只为自己的快意?还是奉行天意?只为自己的话,本心终究会被那杀人的暴戾握住……”
刚比划到这,盘石玉的声音响起:“姐啊,跟他扯那么多干嘛,就直接一句话,总司可不要不听话的人当司卫。”
他看向贺铭,也比划起来:“还要捣蛋么?你要在这里动手,是想害我姐吗?”
贺铭惶急地摇头,最后还跪了下来,连磕头带比划,表示自己绝不再捣乱,盘石玉这才放过了他。
“不过姐啊,把那么多官兵收治进来,后面受伤的司卫都想不通,朗哨长和郑哨长,可都是死在他们手里的。”
盘石玉虽然呵斥了贺铭,可自己也还是有心结。
“他从没跟我说过不准救治什么人,我明白他交托给我的是什么。有什么怨言,让他们当面跟我说吧,就算要骂,我也能受得住。”
盘金铃淡淡地说着,盘石玉一滞,心说谁敢骂,我劈了谁。
“不过这两天太乱,之前那种来找事的人,姐你别再理会他们。”
他只好这么交代着,青浦开战后,盘金铃救人忙得要死,却还有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来,说英慈院吸血传蛊,行妖术害人,还有光头和尚凑热闹,骂盘金铃是邪教妖女,真是什么人都有。
盘金铃不在意地应了一声,英慈院不仅有一百多司卫,还有连南排瑶过来的二百多瑶家汉子,医院自己也雇了一百多护卫,都是受恩于她的穷苦人家子弟,安全上怎么也没问题。
看看已显晨色的天际,盘金铃眨眨酸胀的双眼,带着盘石玉朝前院行去,那些伤员又该巡视了。
“盘大姑,大恩大德,难以回报,若有我何孟风能效力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前院一座帐篷里,军标后营游击何孟风躺在床上,吃力地朝盘金铃抱拳说着。他的大腿被火枪打中,照着军中夫子的说法,根本是没救了。送到英慈院,也说必须截肢,可盘金铃见他枪伤扩散不严重,亲自作了清创手术,不仅保住了他的命,还保住了他的腿,虽说日后腿上依旧会不灵便,可总比变成独腿好得多。
“以后再别到这里来,那就是帮我了。”
盘金铃随口说着,检视了伤口,确认没有感染化脓的迹象,点头示意护士换药包扎,就急急去了下一座帐篷。
“我儿子还是在英慈院里生下来的,这辈子怕是没办法还清盘大姑的债了。”
何孟风眼角发热地感慨着,那男护士却是嗤笑:“何游击,当初去打那青浦货站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盘院长的好?咱们这英慈院,可还是李总司建起来的呢。”
何孟风纠结地叹气:“谁知道上面人发了什么疯呢?别看我是游击,可上面说什么,还能不听么?”
男护士切了一声:“上面人……上面人就见不得咱们过点好日子,不说这英慈院,青浦货站、百花楼,李总司给了咱们广州人多少活路?”
何孟风呆呆无语,一面庆幸自己还能保住小命保住腿,一面却是哀叹,自己手下死伤两三百号人,还不知有多少家哭,多少家再难度日,作的却是众人唾骂之事,这上面人,一颗心还真不是肉长的。话又说回来,朝廷就是这样,他又能说什么呢。
正是百味杂陈,却听院子门口吵嚷起来,夹着冷厉的呼喝。
“盘金铃!你以邪代医,播传秽杂之说,如今皋台大人来拿你了!还不出门就擒!”
英慈院大乱。
“王爷,这可使不得啊……”
光孝寺,李朱绶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这胤禛……简直是不让人活啊。
“锁拿英慈院的盘大姑?王爷,这是不是莽撞了?盘大姑就算跟李肆有牵连,可英慈院向来都只行医救人,要拿她总得有说法吧?”
连管源忠都不得不开口转圜,这事影响可不小。
“确实,听说就只是英慈院的育婴所,一年多来稳产无数,盘大姑都被广州城无数人家奉为天降善人。王爷,将她和李肆关联起来,怕是人心不服。”
杨琳也在劝,盘大姑在广州的名声,他刚来三四个月,就听得耳熟能详。
“不是我要故意关联,而是本就有关联!”
胤禛一脸的戾气,这是他最后一根稻草,怎么也要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