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蛋原先有些婴儿肥,现在清瘦了一些,尚未开始发身长大,依然稚气,这时说道:“小姑父去朝鲜很辛苦是吧,昨晚没看清楚,现在看小姑父又黑又瘦的。”
张原微笑道:“行路难啊,风吹日晒,不过还好,总算平安回来了——小徽你怎么就病了?”
商景徽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病了——”
商澹然进来了,接话道:“有好几日高热不退,把我们都吓坏了。”
张原道:“过两日请名医再复诊一下。”
说话间,仆妇来报,陆韬和张若曦夫妇来了。
陆韬、张若曦住在灯市街盛美商号的店铺里,昨日傍晚才得到张原回京的消息,那时天色已晚,所以今日一早就赶来了,小鸿渐见到张若曦最是雀跃,连声叫着:“姑母,姑母。”蹒跚上前,张着双臂,喜笑颜开。
张若曦抱起小鸿渐,对张原道:“你既已平安归来,那我和陆郎明天就启程回乡了,行装早已收拾好,且喜天气已转凉,正好赶路。”
张原道:“姐姐姐夫在京中过了中秋再回江南吧,现在动身的话中秋节就要在路上过了。”
张若曦道:“我和你姐夫也是归心似箭啊,履纯、履洁在山阴,我有大半年没见他兄弟二人了,思念得紧。”
张原也就不再挽留,说道:“那今日我们一起去泡子河畔团聚,宗子大兄昨日邀请的。”
张若曦问:“小原今日不去衙门吗?”
张原道:“按惯例,出使远国的使臣回来后有旬日的休假,这几日我不用去翰林院或者詹事府。”
用罢早餐,左邻孙承宗将上半册《丁巳朝鲜纪行》原稿和抄录的一份亲自送到张原手上,张原问起东宫讲学之事,孙承宗微笑道:“皇长孙殿下心性仁慈,重情义,几次问起你何时回来——不过最近两个月因天气炎热,暂停日讲,如今天气转凉,应该要恢复讲学了,待东宫传旨吧。”
孙承宗告辞去詹事府,张原让姐姐姐夫和商澹然、穆真真她们先去泡子河畔张氏寓所,他今日虽然不必去翰林院坐堂,但既然回来了,总要去拜见一下翰林院侍读学士郭淐,还有,他现在还兼任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那么掌印的少詹事钱龙锡也必须去拜见——
商景徽提醒道:“小姑父,那日记还没抄完呢。”
商澹然便请姐夫张若曦和姐夫陆韬帮忙,还有小景徽,四个人一起抄录,用了半个时辰,将剩下的日记抄录完毕,这时武陵把翰社书局的袁朝年也叫来了,张原将那两份《丁巳朝鲜纪行》都交给袁朝年,让袁朝年与武陵当场校对,校对完毕后,立即召集刻工,务必在十日内将此日记刻印销售,而且制版要精细,不能出明显的错误。
商澹然、张若曦她们乘车去泡子河畔了,张原留袁朝年和武陵在宅子里校对日记,他带着来福和汪大锤去翰林院,舍巴和马阔齐也要跟着,被张原制止,这在京中,两个石柱土兵整日跟着必遭人非议,张原准备近日打发这二人回四川。
张原主仆三人刚走到李阁老胡同东端,却见慈庆宫的内侍高起潜带了一个小火者沿灰厂街匆匆赶来,高起潜作为皇长孙朱由校的伴读,已经由乌木牌升为有品秩的长随了,长随是七品内官,再往上升就是六品典簿,高起潜今年才十六岁,可谓官运亨通,这就是依傍大太监的好处,钟太监自去年梃击案之后,不但东宫首领太监王安对他另眼相待,就是皇太子朱常洛也对钟太监颇为倚重了,以前有事都是单独与王安商量,现在钟太监得以参与,在东宫,已是仅次于王安的实权太监,高起潜作为钟太监的干儿子,自然水涨船高,地位跟着骤升——
高起潜向张原施礼,说钟公公和客嬷嬷已经知道张原回京,请张原抽空到十刹海钟公公外宅相见,又说皇长孙殿下也极想见到张先生,问张先生何时入文华殿讲课?
张原这两日极忙,明天还要送姐姐姐夫回江南,便道:“我后日来拜访钟公公,午后来吧,午后钟公公也有空暇。”
高起潜回慈庆宫复命去了,张原到翰林院与诸同僚见礼,然后去拜会掌院郭淐郭学士,郭学士对张原还是颇爱护的,寒暄之后便把一张邸报递给他,说道:“张修撰你看看,这是新出的邸报,上面有辽东李巡抚的奏疏。”
张原昨日在吴阁老处已经看过这篇奏疏,这时再看一遍,惊讶道:“李巡抚为何这般指责下官,简直是莫名其妙。”当即将李维翰指责他的几点逐一向郭淐解释,又道:“郭学士,下官出使朝鲜,从离京到回京历时一百一十九日,每日都有日记,所记之事皆有随行使者为证,朝鲜使臣也可为证,李巡抚这般无端指责,下官甚是惊惧,为表清白,会尽快把那册日记刊印出来。”
郭淐点头道:“如此甚好。”
张原恳请郭淐为《丁巳朝鲜纪行》作序,这不是张原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想好的,请吴道南或者其他高官作序都不合适,郭淐最合适,因为郭淐是翰林院掌印官,而且既非东林也非三党——
郭淐讲究明哲保身,慎重道:“你把日记送来我先阅览,若无不妥,我会作序的。”
张原说傍晚会把日记原稿送到郭学士府上,拜别郭淐,张原出了翰林院去詹事府拜会少詹事钱龙锡,又与师兄徐光启谈论良久,这才往泡子河畔与姐姐张若曦她们相聚,又让人去把阮大铖请来一起喝酒,阮大铖这几天也不用去行人司坐衙。
午后张原和阮大铖去了礼部和会同馆,分别拜会何侍郎和朝鲜奏请使禹烟等人,从会同馆出来时见时辰还早,才是正申时,二人便又去锦衣卫衙门拜访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一番寒暄后骆思恭道:“已连夜提审纳兰巴克什二人,俱已招供,本卫会据实向圣上禀报,请张修撰、阮行人放心。”
随张原出使的包括甄紫丹在内的六十一名锦衣卫都负有侦缉之责,骆思恭已经从这些锦衣卫口中得知张原出使的详情,锦衣卫此番死伤惨重,骆思恭当然要维护属下的利益,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帝,不受内阁和六部节制,所以三党虽然势倾朝野,但骆思恭并无多少顾忌,锦衣卫畏惧的是执掌东厂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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