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多颗结石能把这条街和街上的所有人都换到手,单是其中的一颗黑色结石就足以换取库房里的所有东西。
“这是个傻子?”冯隆升抬头看了一眼年轻人,傻子才会把这么多结石展露给别人看。
可他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理由还是年轻人的目光。
能当那么多年的路头,冯隆升不是个简单人物,什么样的事都见过,大多数也经历过,甚至亲自干过,但他在这个年轻人的目光下竟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畏缩之意,生不出丝毫侵吞结石的心,反而满是警惕与不安。
想了想,冯路头清了清嗓,说道:“我只取你一对光石、一对热石和一颗振石,里屋的东西你随便挑,想拿多少拿多少,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不起,呆里面吃完再走都行。”
“好。”年轻人又点了点头,拿出两颗白色、两颗红色和一颗黑结石放到柜台上,又把盒子装回到斗篷里。
冯隆升拿起那五颗结石,吞了口口水,指着柜台后面的一扇小门说道:“就在里面了,自己去拿吧,屋角还有几个包,别客气。”
年轻人默默走进门,没一会就背着个腊黄色的大包走出来,里面鼓鼓囊囊塞了很多东西,但带走的东西仅仅是里屋的十分之一左右,他右手仍提着那把短刀,左手还拿着一条和成年人上臂差不多粗长的烟薰麂子肉,看来是准备马上吃的。
他没和冯隆升打招呼,径直走到店外,左右看了看,进了一条巷子。
说是巷子,这其实就是残墙和倒塌建筑物之间的窄道。
冯隆升这才注意到,年轻人的每一步都迈出了相同的距离,就像用尺子量着走一样,但动作却一点也不僵硬,反而异常的流畅,似乎就算迎面走过来也不会撞上,而是会像道轻风一样,贴着身体拂过去。
“不简单。”眼睛毒辣的路头作出了这样的评价。
…………
年轻人走出去没多久,一个身材高大、样貌凶恶的中年人走进来,左额角上那个凸起来的“逐”字红得发亮。
“逐民”就是因犯下重罪,或多次犯罪屡教不改被逐出城市的人,额角刻有“逐”字疤痕,一般情况下不得再回到城市,只能住在废墟里;逐民的后代被称为“流民”,倒是可以重回城市,但通常找不到生计,也没有住所,因此大部分流民都选择继续住在这样的路上。
进来那人粗着嗓子问道:“老路头,他没什么来头吧?”
冯隆升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越发觉得这个叫曾康的后生令人厌恶,这人是奔着当下任路头来的,说话一点不客气,没丝毫尊敬,而且总是叫他老路头,像是在称呼前任,又像是在提醒他已经老了,该退下来了。
“拿不准。”冯隆升忽然有了主意,说道:“可以确定他没什么背景,但实力如何我就不清楚了,进店后他总共只说了三个字。”
“三个字?”曾康愣了一下:“哪三个?”
“‘很多’和‘好’。”冯隆升有所保留,他没有直接怂恿曾康去为难那个年轻人,免得曾康从那年轻人手中活下来后,又来找他算帐;也没有说出他对那年轻人的感觉,以及那一盒子结石的事。
结石虽然诱人,但曾康能成为下任路头的有力人选,自然不会是单纯的莽夫,知道对方是个带着一盒结石的人,他很可能不敢去惹。
“很多和好?”曾康皱着眉想了一会,想象不出年轻人说这三个字时的情景,也没和冯隆升打招呼,离开了店。
“现在的后生,啧,都这么没礼貌。”冯隆升的嘴角勾起了微笑,手指在一颗结石上不住的摩挲。
…………
蹲在墙下,年轻人慢条斯理的吃着那条烟薰麂子肉,斗篷把他的脚也罩进去了,只有脑袋和双臂露在外面,左臂没有露出一寸肌肤,右臂在寒风中越显苍白。
断刀就斜靠在身旁,反正都断了,也不用担心刀尖有磨损。
他吃东西的姿势很豪爽,抓着大肉直接吃,但吃相却十分斯文,总是撕下一条来仔细嚼着,嚼得很琐碎,仿佛要把食物里的每一丝营养都榨出来一样,食物并不短缺,如果能忍受奇怪的味道,变异生物的肉也能食用,但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
面前出现了很多条腿,像是极粗的铁栅栏一样把他围在里面,他仍然蹲着、嚼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小子,你这斗篷不错。”曾康低头看着他,怪笑着说道。
“谢谢。”年轻人没有抬头,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道了声谢,又撕下一小条肉来细细嚼着。
曾康愣住,这声谢道得是平淡了点,可语气不但不会给人敷衍的感觉,反而透着一股子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