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将杜霜醉送出门。
杜霜醉在车上眯眼,心中一片坦荡。她耍小伎俩推了穆氏的邀约,又当众打了楼春平的脸,自己说不定还落了个妒妇不贤的名声,这趟回楼家,只怕楼夫人不能善罢干休了。
她早有准备,自己一再的挑衅楼夫人,她势必不会一味的容忍。
可那又如何?
因着喝了两杯酒,杜霜醉两颊晕红,头也有些晕,她靠在车厢壁板,仰头轻笑,眼中却水润一片。不管怎么样,先保住父兄再说。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时父亲避过风头,看似毫无前程,可谁能料定,等过两年夺储之事尘埃落定,父亲没有出头之日?他也不过才四十出头,正是好时候,除了为人中正古板之外,其实他还是很有才华的。
只不过没遇到伯乐而已。
车才进了楼家,就有下人把消息送到楼夫人处,她咬牙切齿的哼道:“这个……”贱妇,如此嚣张无所顾忌,真个是狗胆包天。
沉着脸,楼夫人吩咐:“把你家三奶奶请到这来,就说我有话要问。”
丫头们不敢怠慢,迎着杜霜醉把她带到了楼夫人的偏厅。杜霜醉索性借酒装醉,行了礼,浅笑着抚头道:“太太见谅,今儿在家和母亲、嫂子多喝了两杯,大抵是有些醉了,若冲撞了太太,请您别怪媳妇失礼。”
楼夫人皮笑肉不笑的道:“亲家夫人身体一向可好?”
“承蒙太太惦记,母亲身体还好,只是心有愁思,难免情绪不佳。”
楼夫人问:“哦?这是为何?”
杜霜醉便叹息一声道:“家父身体微恙,虽不过重,却一直缠绵不愈,家母心忧如焚,此其一,二是家父看淡官场,始存归隐之志,因此生了致仕之心,如果不出预料,只怕近日便会有消息下来,届时他二老只怕要收拾行礼回祖籍故地。母亲割舍不下兄嫂和诚哥儿,不免又添一重烦恼……”
楼夫人失声道:“你所言当真?亲家老爷要致仕回乡?”
杜霜醉便郑重点头,道:“听母亲的意思是。”
楼夫人不由的道:“天下哪有治不了的病?再说亲家老爷不过是崴了脚,这也不是什么重症顽疾,何以就要致仕?他正年富力强,国之栋梁,正是为朝廷效力的大好时期,若肯改些脾气,好好经营一番,未必没有大好前程,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就……”
楼夫人勿自蹉叹半天,看杜霜醉神情恹恹,显然一点都没听进去,一颗焦灼的心立时如同泼了一瓢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想到自家老爷评价杜中玉的情形,不由的怒火中烧。有其父必有其女,这杜氏和那杜中玉一样上不得台面,注定没什么大出息。
果然,杜霜醉见她住了口,懒洋洋的道:“我爹他心中早有定论,又一向说一不二,连我娘的劝都不听,又怎么肯听我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已经出了嫁的女儿的话,唉~其实我倒觉得这样也好,官场云波诡谲,我爹又过于中正,只怕没少得罪人,能回家养老也是一桩好事……”
楼夫人暗中骂道:“蠢材,废物,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三郎在她手里能有什么大出息。”楼夫人唇角噙着冷笑,道:“这也罢了,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这件事原本与你无干,不管亲家老爷如何,楼家待你不会有分别。”
杜霜醉自然感激不尽。
楼夫人却抿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话题一转,沉声道:“杜氏,你可知错么?”
杜霜醉心中冷笑,自然不肯乖乖认下所谓的错,可她却仍旧缓缓起身,扶着椅子软软的跪了下去,低声道:“媳妇知错。”
楼夫人不免骄矜的想,这杜氏倒也乖巧,她若今日敢说个不字,自己非要家法处置她不可。她居高临下的问:“哦,你倒说说,错在何处?”
杜霜醉最觉得这时候的楼夫人虚伪之极,逼着她认错,还要一条一款的讲清楚,这不是逼着她把自己的自尊踩到泥里吗?
可也许就因为这样,所以楼夫人才故意苛刻如此,在自己践踏自己的过程中,楼夫人能体尝到无与伦比的优越感和享受感。
杜霜醉垂首道:“媳妇一听说家父身体欠安,便急的不得了,一时张慌无措,哪里还顾得与许家世子夫人早就定下的今日之约。再者媳妇是想,许家人肯与媳妇示好,也不过是世子夫人心善怜惜,并非是媳妇有何过人之处,去与不去,没什么大碍。况且媳妇已经向世子夫人再三致歉,想来世子夫人未必肯与媳妇计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