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凯尔担心地摸摸凯瑟琳的额头。虽然不烫,但她以前不发热的时候也会晕倒。“头晕的话,我送你回家歇一歇吧。”
“我没事。”好几个星期了,她都快把自己是个病号这件事给忘干净了。
然而被一同遗忘在脑后的梦境也随之变得清晰,争先恐后地挤占凯瑟琳的大脑,身临其境到好似在鼠疫肆虐的城市内漫无目的的穿行。一段图像倏然蹦到凯瑟琳眼前,濒死的人吐出的黑血几乎喷溅到凯瑟琳的脚背。
凯尔见凯瑟琳的表情阴一阵晴一阵,忍不住自责。“都怪我。要是再委婉点儿,就不会吓着你了。”
“这不怪你。”凯瑟琳扯出了个自己都觉得虚弱的微笑。
好在在短暂的大爆发之后,这些繁复冗杂的梦境碎片再度回归记忆的形态,凯瑟琳能够秉着一颗抽离于外的平常心思考它们。但没过多久她便放弃了,因为这些片段太过零碎,一时半会儿根本理不清头绪。
当然,那种“它们都是对真实事件的记忆”的感觉始终没有散去。荒诞不经,却又无比真实。
“领主为什么现在才让我们成为农奴呢?如果他不接受自耕农租种他的土地,在我们定居之初为什么不提出?”凯瑟琳问。
“我回去帮你打听打听吧。”凯尔回答。见凯瑟琳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拍胸脯让她放心。
凯瑟琳有点儿不好意思。刚才她还想和凯尔保持距离来着,才几分钟啊又得麻烦他打听消息。
“你们在聊什么?”
父亲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凯瑟琳脑子乱七八糟的那点时间,足够父亲走过来了。
凯瑟琳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凯尔却并不已为怵,公事公办地告诉父亲,由于领主响应封君号召前往战场,本年度的速勒球赛被迫取消。“作为补偿,并为即将到来的复活节做准备,代行领主之职的谢瓦利埃夫人批准纽芬村民进入森林狩猎,以家庭为单位每户人家可以猎取一只动物,大小不限。”
“大小不限?”父亲表情还是一贯的严肃,声音却暴露了他的喜悦。
“是的。”凯尔以领主使者的身份回答,下一秒便站在了农民这边儿,“不过……夫人所理解的‘体型’估计不会超过野兔的大小吧。总之,无论硕鼠还是鹿,一户人家只能猎取一只。请您务必传达到,千万不可以多猎。上次的偷猎案夫人才刚刚忘记。”
“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
“即日起至复活节之前。”凯尔回答,“请问,您还有别的疑问么?”
在父亲表示一切都清楚了之后,凯尔随即礼貌地道别,骑马返回谢瓦利埃。
走出没多远,他迎面遇到另一队骑马的,稍作停顿让对方先过去。然而他的坐骑忽然不安起来,尤其在对方与它跟主人擦肩而过时最为紧张。凯尔赶紧安抚这位每天驮着他的朋友,内心却与他的坐骑一样惊骇:
上帝保佑,打哪儿来了这么两个……嗯,皮球?
————————
注1:速勒球赛:中世纪法国流行的一种集体运动,有点儿类似橄榄球足球和曲棍球的合体。多由领主发起,领主有时也会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