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眼神都是空洞无神的,怔怔的看着薛绍走进来,眼睛一眨不眨。
薛绍安静的坐在了他的榻前。
“薛将军,眼前的伏尸百里,就是你想要的么?”伏念的声音很是嘶哑。
“几个月前,成群的突厥人在攻陷朔代二州之后屠杀手无寸铁的汉人,烧毁城池劫掠村庄,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如果你见过那样的情景,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薛绍说得很平静。
“你是在刻意报负?”伏念眼神如刀。
薛绍淡然得像是闲话家常,“我只是想要提醒你,战争就意味着死人!”
“几万人的尸体在于都今山的脚下燃烧,你竟能如此平静?”伏念的语音突然提高。
薛绍眉头一拧,“这种话已经没有意义去讨论了,因为它已经是现实,不可改变。”
“呼……”伏念长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我生平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理智与务实的汉人,你简直理智到冷酷、务实到恐怖!”
“军人的天职,就是杀敌。”薛绍仍是平静,“如果有选择,我希望天下永远没有战争!”
“看来你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被任何唇枪舌剑所能说动的了。”伏念仿佛真是绝望了,“说吧,我还能做什么?”
“出面招降所有的草原部落首领。”薛绍说道,“然后,你们所有人和我一起去朔州。我是指,愿意归降的。”
“那不降的呢?”伏念死盯着薛绍。
薛绍,呵呵一笑。
伏念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深呼吸,再问道:“你打算如此处置归降的俘虏?”
薛绍吁了一口气,“这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我只是一名行军长史,只管战场上的事情。等我将你们带到朔州,我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
伏念沉默了半晌,突然说了一句,“你是我见过的汉人当中,最为纯粹的一名军人。”
“这算是夸奖么?”薛绍似笑非笑的说道。
“除非牧民会去赞美吃掉了羊羔的恶狼。”伏念说完,闭上了眼睛。
“在我看来,‘在其位谋其事’——就如同狼吃羊一样,理当成为一种天性与本能!”薛绍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走出伏念的帐篷,发现帐篷外面很多将军都在看着他,程务挺也在其中,由他儿子程齐之扶着。
“诸位袍泽,找我有事吗?”薛绍有点惊讶。
“请薛长史,受我等一拜!”
毫无征兆的,程务挺等人突然拜倒下来。
“这是为何?”薛绍连忙上前去搀扶程务挺,可是他很倔强的跪着不肯起来。
“兄弟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薛绍大声的吼叫,没人理,这些将军们仍是死死跪着。
薛绍感觉很是莫名其妙,大喝一声,“程齐之,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程齐之也随他父亲一同跪着,说道:“薛长史,这些都是以往家父的旧部,朔州一战生还下来的将士。他们特意前来感谢你,是因你出谋划策打胜了这一仗,为死难于朔州的一万多名生死兄弟,报了仇!”
薛绍无奈的苦笑了两声,用力扶起程务挺来,“恶来将军,你我皆是军旅武夫,陷阵杀敌保家卫国是本份。我做这一切都是职责所在,并没有恩惠施加给你们。万莫如此!”
程务挺说道:“薛长史,我等皆是粗莽武夫,要么大字不识一个要么读书不多,我们不懂什么大道理。我们只知道快意恩仇和士为知己者死,谁杀我兄弟,我必杀之以后快!现在你帮我们做到了这一切,你就是我们的恩人。今后谁敢伤你,我等兄弟戮力击之,不死不灭!”
“……”薛绍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好吧,兄弟们的这份情意,我都领下了!”
“再拜薛长史!”程务挺大喝一声,“此恩不报,死无全尸!——此为誓!”
众将弁一同大喝,“此恩不报,死无全尸!——此为誓!”
薛绍拍了拍额头无奈的摇头苦笑,在突厥人的眼里,我是吃人的魔鬼;在程务挺这些人看来,我却是恩泽人间的天使!
……
于都今山一战,让整个草原陷入了一片风声鹤唳与草木皆兵的恐惧之中。死伤数万人的战争,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草原上出现了。至此,刚刚强势堀起的突厥反叛势力被彻底打散,余下很多的草原部族无不望风归降,包括那些做了俘虏的突厥人在内。“帮”着唐军打了一仗的薛延陀部族也夹着尾巴卖起乖来,把剿获的许多战利品和抓获的突厥俘虏,一并拿来交给程务挺和薛绍处置。
恶来早已名声在外,从此更加威震敌胆;与此同时,薛绍的大名开始响彻在草原之上,如神霆掠地、惊雷贯耳!
正当薛绍忙于处理战后事宜之时,一匹快马带来了裴行俭的亲笔书信。
书信简略,裴行俭让薛绍抛下手头一切事宜迅速赶回朔州——有朝廷使者到了!
薛绍知道,自己从军征战的日子,现在将要告一段落了。长安那边,一场婚礼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