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故……何当归可不是宫里的常客。
何当归正要编个理由含混过去,宫墙那端走来个细腰款摆的人物,双手捧着个白胎大瓮。走近了看,原是个白面公公,擦脂抹粉的模样分外娇媚。何当归不由肃然起敬,脑里只找到“娇媚”二字能勾勒那公公的风情。随后,又迎面来了几名公公,也是大幅度摆腰的走路方法。
尽管知道宫里的常识是,公公和宫女没有本质区别,除了力气大能干粗活,一样可以涂脂粉打扮,靠漂亮面孔搏出路。可是,记忆里的公公还是比较正常的范畴,没见过这么花哨的。汗颜,难道这一世的宫里更流行男风?那为了让自己不起眼,她也要学那样走路?
晃荡着肩部和臀部,走了两步就捂脸了,这个丢人过头了,不行!她要改装扮宫女!
高度优势,段晓楼将她孩子气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感觉很可爱呢。英挺的脸侧线条柔和下来,不自觉地忘记“审问”她的来意,暗自想道,可以借机和她多呆一会儿。
“……大人,段大人!”
捧白胎大瓮的太监本来擦身走过,拉开一段距离的时候,那人又转头追过来,在后面连着喊了好几声。段晓楼回过神来止步,高大的身材刚好遮住了旁边娇小的公公,清透的声音隐了几分不悦:“马公公清晨高呼大叫的,不怕耽误了你的差事么,手里的瓮是谁的,盛的什么东西?”
御前行走的职位在宫里,大概类似于民间的坊长、里正,挂着大刀可以横着走,见到可疑人物则就地扣押。段晓楼平时办的就是这种事,不过他的性情温和,宫里是出了名的无害之人,连小宫女都不怕。突然对那马公公的“疾言厉色”,说白了也是私心,谁让他没有一点眼色,不分“场合”的打扰?
那马公公额上冒出汗来,可惜腾不出手擦,“小的该死,忘记大人辛劳了一夜,这会儿身子正乏,还惊扰大人养神,真真该死。”
何当归低头想道,声音也很娇媚,宫里真是风情滋生的地方,应该让青儿那个男人婆多见识见识,女人就该这样。耳畔传来那二人的对话——“行了,快说手里拿的什么。”
“是罗妃娘娘要的东西,小的不曾打开看过。掂着够沉的。”
“打开。”
坛子放到地上的声音,然后,“呀!口儿还是泥封好的,撬不开呢,嗯嗯您看这~~~”何当归捂一把脸,虽然被段晓楼挡着看不见,但那销魂的腔调里她仿佛见到了公公的兰花指,受不了了!
顿了顿,段晓楼清冷中带着质疑:“这是往药庐去的路,不通后宫,你说坛子是送去给罗妃的?”
马公公受宠若惊地解释着:“大人恕罪,看大人走路急又身子劳碌,奴家心里也急,竟没把话说清楚。”——“奴家!”何当归掂起脚尖,想重新膜拜一下那位马公公的长相,怎奈神明赐给了段晓楼一副宽阔的肩膀,比她的头略高——“这坛子是奴家从罗妃娘娘宫里抱出来的,让送到药庐里小火焖三个时辰再送回去。奴家猜着,可能是人参鸡锅之类的滋补之材。”
“人参鸡锅?”段晓楼的目光无声掠过。
这时,公公的语调忽而转低了,“大人要看时,奴家打开给您看便是……”那叫一个含羞带怯,那叫一个盈盈欲诉,那叫一个欲语还休!
“行了不必了,走好你的路。”
将要转身,马公公又喊道:“啊呀,奴家光担忧大人的身体,不觉竟忘了正事。昨个儿午间,何婕妤身边的嬷嬷就传话给奴家,请大人有空去碧波亭一遭,有话说。奴家一直都揣在心里头,谁知御花园里遇到一只疯猫,把奴家吓得三魂不见了五魄,到现在想起来心肝儿还扑腾呢。真该死,昨天晚上遇见大人,奴家愣是把传话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耽误了何婕妤的事。大人您~~能否在婕妤面前圆托一句,奴家能仰仗的人,一个是曹公公,另一个就是您了……”
那马公公再说了什么,何当归都无心听了,只诧异着他刚才话背后的含义。
何婕妤,何在梅,那个女人跟段晓楼有联系,听上去两人关系还不错。一为朝臣,一为后妃,可以“明目张胆”地找人传话约见,听那情形,似乎还是常有的事。她与何婕妤的关系,段晓楼不是不知道,却从来没提过这么一茬,如果不是完全无心,那就是有心瞒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