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传回扬州了?关家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口中却道:“也没甚好提的,就像老夫人你说的,女子本领多寡都没什么区别,文不用她提笔,武不用她拎刀赴战场。至于神医神针的名声,多半都是被夸大了,老夫人再称赞,我都不知怎么说好了。”
一巡茶过去,宋知画上来斟茶,用银勺子加了几片苦丁,出来的汤色鲜亮味美,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关老夫人满饮了一杯,指摘出不足:“嗯,心不稳,做的东西也不沉稳。”
宋知画虚心地说:“娘教训得是。”
虽然不稳,也是难得一尝的绝佳茶汤。何当归一下子品出来,这种斟茶的手法出自名家,不是光爱茶道就能斟出的好茶,很像是……宋氏茶艺!再联系宋知画的姓氏,不由问道:“莫非,宋夫人跟茶艺大师宋友有什么渊源?你的手艺跟他如出一辙。”
宋知画一脸讶异,仔细端详了何当归两眼才答道:“没错,宋友是我爷爷,我小时跟他学过几年茶艺。他教我的东西比传给父亲的还多,可惜后来他遁入空门,我再也无缘拜见他老人家。可是,郡主的见闻何其广博,从没有人能只饮一口我倒的茶,就认出我的师承!”
何当归微笑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娘曾跟你父亲‘小陆羽’宋书文宋大家学过茶道,我也研读了不少相关的书,还对你的祖父,有着‘赛陆羽’之称的慧觉大师感佩不已。宋夫人得到了他的真传,我才能尝出茶的出处。”
“原来郡主也是懂茶的人!”宋知画过了一会儿才感慨地说“知画今日才明白,什么叫做人上有人。”
关老夫人把小陶弄乱的鼻烟壶重新摆好,一一爱惜地擦干净,并为何当归讲解着那些精致小玩物的种类,就像一个和蔼的长辈,完全看不出,她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中间的纠葛几乎已累积到“仇怨”的程度。关筠,关墨,还有清园里出现的惊人事故,都藏在平静话谈的背后,阴黢黢地窥视着这一个房间。
倒弄了一会子,就有下人来请,说桂huā宴已经齐备,客人也都到了。关老夫人不舍地将所有鼻烟壶放归原位,又选了最珍爱的两个佩戴,才回身说:“走,尝尝夏天出的桂huā好不好。”
去更衣的孟瑄和小陶还没回来,又有两个丫鬟补了小陶的缺,搀扶着关老夫人走,尽管她看上去非常轻健,根本不到举步蹒跚的年纪。
路上,拐了一个弯儿,关老夫人突然又跟何当归推心置腹起来:“郡主,你可能也知道,我甚少跟罗家那几个女人打交道。他们家固然是四大家族之首,但那家里的赵氏、董氏之辈透着一股子市侩劲,令人生厌。只怪罗老太君太不会挑儿媳,家里连个好女人都没有,怎能撑起一个家来,是不是这个理?现在他家总算倒台,背地里,常有人说这是阴人冲犯,郡主觉得呢?”
何当归不明白她的用意,于是中立地说:“罗家没落是被湖州案牵连了,不能单怪一两个人。况且三清堂发还了,过几年还可以重整元气,没大碍的。”
“不是吧?郡主还想对三清堂下手!”宋知画忽而睁大眼睛,曲解着何当归的话“罗家的家产没官一次,大部分都被火烧尽了,郡主还嫌他们不够惨,要再加上一把火?”
她刚说完,圆形的拱门里就出来了很多人,都是来赏huā的女眷,赵氏和董氏都赫然在列,面上是极度的愤怒。显然,她们听见了一些好料。
扫一眼身侧,关老夫人和宋知画不易觉察地抿弯唇角,何当归明白自己还是被算计了。然而,出乎关老夫人的意料,何当归不光不为自己辩解,倒冷着脸色,带着几分高傲说:“杀鸡焉用牛刀,有些人行事不端,开罪了本郡主,就应该受到惩罚。”
这下,赵氏和董氏亲耳听何当归“承认”了,是她在罗家背后捅刀子,害她们失去大笔财产。怒火一下子〖勃〗发出来,一胖一瘦的两个女人叫嚣着模糊的音节,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然而在她们找上何当归之前,却先撞上了别人。
“嗯?你是谁,快让开!”赵氏的大饼脸挤出凶恶的表情,吼道“老娘跟那个小贱人拼了,滚开,谁也不能护着她!”
气势汹汹的赵氏没能威胁到那个人,反而将周围一大圈儿人吓得够呛。这个肥蠢如豕的妇人,疯了不成,她知道自己面前站的人是谁吗?再不懂看眼色,也能看见对方服饰上那一条巨大的蟠龙吧?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人家都能一根指头碾死蚂蚁一样处理掉她,如果人家认真跟她计较的话。
赵氏或许真的年纪大了,反应也迟钝了,可董氏已经注意到所有人过分震惊的表情,包括关老夫人在内。只有那个蟠龙银袍的男人身后站的何当归,还是但笑不语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场好戏。
董氏忐忑地细瞅那个男人,终于认出来,他是那位曾经幸临过罗家一次的宁王爷,高高在上的存在!
连忙把这个认知,贴着耳朵告诉了她婆婆赵氏,赵氏的脸色顿时变成一副七彩的画,有摇摇欲坠要昏过去的趋势。天哪,她竟然冲犯了一位藩王,这是老天要绝她吗?对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她?
连关老夫人都暗悔,出现这样的事,是她安排上的失误。希望不会牵连到关家头上。
静默的空气流淌了一刻,朱权的俊颜彻寒得几乎能掉下二两冰渣,最后,他言简意赅地说了“都滚。”顿时,所有人都放弃看热闹的念头,给这一条长廊全部清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