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筠儿经受不住这奇耻大辱,一定要结果她自己的性命,至少让她的情敌陪她上路!
廖之远裹挟怒气而来,理智业已被全部燃尽,他从空中降下来,偷袭何当归的这一掌,不留半点余地,用上了十成十的劲力,掌中的寒气带着剧毒。对下方毫无防备的何当归而言,沾上半点儿都是致命的。就算她懂得用真气护体,她的全部真气也不足以抵抗廖之远的全力一击,何况她并不能随心所欲的调动自身真气。
廖之远这一掌打在了实处,结结实实地打中了一个人的……胸口。
他面露疑惑,凝目去看的时候,不禁被吓了一跳,又向后方连跳了三步,才站稳脚步,定住了身形,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你……宁王你……为什么……”
却说,头里走着的何当归只觉得有个温热的物什贴上了她的背,又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蓬”的闷响。她回头去看时,身后有个蓝衣男人,背对她站着。高大的身形,宽阔地背脊,透着几分眼熟,只是佝偻着背,一手捂着胸前,背对着她猛咳,咳得掏心掏肺。
然后是,那蓝衣男人的身前几丈,站着满面错愕的廖之远。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右手手背一片紫红,显见是行功过度后撤力不及,将皮肤表层的细小血管都撑爆了。他大睁着一双眼睛,直瞪着那个蓝衣男人的脸看,连连摇首,不可思议地喃喃着什么。何当归敏锐地捕捉到了“宁王”两个字,顿时也睁大双目,向右斜跨两步,看那蓝衣男人的身形和侧颜,不是宁王朱权又是谁。
看着眼前的种种罕见的人物与怪异的情景,何当归脑中电转过几个念头,最后分析出一种最不合情理、却也最贴合眼前证据的结论——廖之远偷袭她,要杀她,朱权突然出现,为她挡了一掌,受了伤。
先不说廖之远要杀她的理由,只想朱权救她的理由……她竟想不出。真个想不出来。
这时候,一击不成的廖之远回过神来,视野中又看见了立在朱权斜后方的何当归,登时,完全仇恨重新归拢,凝结于她一人一身。廖之远冷笑一声:“今天小爷要定了你的命,就算天皇老子也保不了你,受死吧,何当归,用你的血向筠儿忏悔吧!”言过一半的时候,他的左掌已重新聚拢寒冰真气,务要置何当归于死地。此刻他被强烈的情绪焚烧着,再不念一切后顾之忧,哪怕杀了她之后须得拿命来偿,他此刻也不能停手了。
朱权横跨一步,挡住了何当归,背对着她低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
“……”何当归静默地立着,仰望朱权的后脑勺。
她听什么“用你的血向筠儿忏悔”,固然是全然摸不着头脑。见廖之远杀红眼的样子,她心里也糊涂,之前孟瑄揍他的脸,也没见他气得要杀人,她何时又跟他结了仇?而最叫她如坠云雾的,是朱权这个人。他这算是,在救她的命?
朱权接下来的话,更叫她糊涂到了极点:“孟瑄在隔壁街,快去。我受了伤,拖不得多久。”
见廖之远真是要杀人的架势,她当下不再傻呆的站着,提了裙子一角,大迈步伐跑开,把许久不用的迷踪步也搬了出来,歪歪斜斜地跑着,屏息埋头,拼力跑着,直到撞进某人的怀里。
“清儿,怎么了?”孟瑄一把扶住怀中人儿的双肩,用手指梳理她跑乱的发丝,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你渴了没?我买了鲜桃子,回船上给你打羹喝。咦,你的发钗呢?跑掉了?等着,我去给你买个好的,那边儿一大溜摊子。你还缺水粉、绢花儿之类的吗?你喜欢什么香味儿的水粉,茉莉还是栀子花?”
何当归大口喘气,仰望着孟瑄的俊颜,看着他的唇形一张一合,一时有些听不懂人话也不会说人话了。见了方才那一幕,她有点被吓傻了。
“给,你在这儿等我。”孟瑄将一包桃子塞进何当归的怀中,转身小跑两步,受到了阻碍,低头一瞧,一只雪白小手拽住了袖子。孟瑄循着那只小手看向雪白的小脸,这才发现,她的脸蛋和嘴唇都是煞白煞白,半分血色都没有的憔悴样子。
他连忙转回身,将她收进自己的胸膛,担忧地低下头,柔声发问:“你是不是不舒服,清儿?风吹了脑门?着风寒了?谁让你出门不多添件衣裳,这里是庐州、是北方,现在才四月天,地气儿阴凉着哪!”他叽叽呱呱抱怨了一通,才又叹气道,“你等我一下,我去雇顶轿子来抬你,咱回船上去。”说着,他又要抽身走开。
何当归倚靠在这个用体温熨帖着她面颊的胸膛,嗅着那青茶馨香,才终于找到了真实感,同时也找回了说话的能力,她喘着粗气说:“廖之远要杀我,救命,孟瑄,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