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多余的事……
何当归轻摇螓首,还是不信陆江北的话,要是今天一笔将罗家族谱给整个儿划花了,那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得被罗家人的口水淹死。最后,她说:“还有些底下人和孩子,须得托您携带携带。”
“啪!”陆江北将罗家族谱一合,真的从袖里摸出一根黄签封来,上面还盖着朱砂章子,先将手里的族谱给封了,又扬声对老太太他们说:“本官将当归的名儿从族谱里剔除了,自今而后,她就不是罗家的小姐了,选秀的事固然不用她出头,连其他的责问也一并免了罢。本官可帮她同你们说一句,你们顾念亲戚情分,双方就暖烘烘散场;你们不念着这些,大家就冷着脸,各走各路罢。”
何当归和老太太他们却都听得莫名其妙,这是说哪里话来的,她不是罗家小姐了?那她要去哪里当小姐?各走各路?她虽然一直都有走的打算,可现在还没收拾好行囊呢!
老太太听到这里,再也顾不得钦差大人在场,黑着脸问:“逸姐儿,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从哪儿认的个舅舅,又跟人家说了什么?”
难道她在外面四处跟人抱怨说,罗家待她不够好,才引来了一个“主持公道”的人要领走她?罗家这两年白养她了?就算家里人不跟她亲近,可她也顶着三小姐的名在家里住了些时日吧?送几个丫头去念书,也没少了她一份儿吧?怎么如今到了她该效力的时候,她就弄这些小动作出来?好啊,好个逸姐儿,亏她老人家往日里看重她是个乖巧懂事的。
陆江北在何当归开口之前,帮她答道:“其实本官三年前就认了她作外甥女,还打算带她回京城住,这里面的缘故是这样的,三年前本官爬山摔伤,被这丫头救了一命,悉心照料了好些时日。后又听说她姓何,本官早年有个姐姐嫁予一何姓男子,也生了个女儿叫小归,后他们一家三口病死,我心中非常惦念。”
何当归听得脑门冒汗,心道他撒谎也撒个像样的吧,什么小归,什么一家三口病死,他还真敢说。陆江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感觉怪怪的。
“有了救命之恩,彼此又投缘,我就认了她作外甥女,”陆江北微笑继续道,“想带她走时,她却跟我说,她虽然游荡于山野之间,却并不是没有家的人,她外祖父家就是那‘伍罗关孙,贵满乾坤’的扬州四大家族之一的罗家。本官听后吃了一惊,她家里既然这样富贵,又怎么把孩子扔在个荒山上?本官坚决要带她走,她最后无法,只好跟我说,‘一则小女子年幼体弱,须得养好了身子再走;二则我还没孝敬过家中的外祖母,母亲曾嘱咐过我,在罗家多孝顺外祖母两年。舅舅你真有心带我走,那就过两三年再来吧。’——因此这回赴扬,本官除了公事,第一要紧的就是接当归回我
家住,再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和和美美,我看着也喜欢。”
何当归轻轻嘘了一口气,后面这一番话,编得还像那么回事,总算是惊险起飞,安全着陆了……嗯?陆江北要从罗家领走她,再领回他家去?他真的打算公开认她做外甥女?他究竟意图何在?他贪图她什么?
老太太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应答这件事。论理说,何当归得了什么机缘,攀附上了京城哪家的达官贵人,对罗家而言也是一件大喜事呀,认舅舅、认外甥女就认罢,怎么还得先从罗家族谱上除名?莫说一个人可以有十个二十个舅舅,就是爹啊娘的,也能在父母双全的情况下再另认别的,从来没听说,拜了义父义母就得“废去”亲爹亲娘的道理。
不过老太太等人都不敢质疑钦差大人对事物的奇特看法,最后,大老爷罗川柏讪笑着说:“大人瞧得起逸逸,也是她的福气。大人您行事顾虑如此之周全,先从这里家册上销了名字,再在贵府重新登记,这样的精细心思,更叫下官拜伏。不知大人在扬州哪里下榻,若是住着不舒心,不如就先搬进罗东府住,等您回转京城治所的时候,再带逸逸走也不迟,既能让咱们尽一回孝心,”话到这里顿了顿,想跟钦差大人攀个交情,面上的讪笑更浓了两分,缓缓道,“也能加深下亲戚间的情谊,还能仰圣上之德而披与万民……”
“不必了!”陆江北不大客气地打断他说,“夜长梦多,我认定了这个外甥女,也公开了这个意思,就得尽快成行,再耽搁下去怕又起什么变化。至于你们和当归的亲戚情谊,纸面上的现在已经没了;纸面之外的,你们跟她各自心中有数吧。换言之——”陆江北一揽何当归的肩膀,很霸气地说道,“本官今日就从你们家把她抢走了,你们有什么不服气的地方,都自行消化吧。往后,她跟你们家再没有任何瓜葛了!选秀自然也不必为你家出头了!”
此言振聋发聩,何当归不敢相信这样霸气的话会从陆江北的口中吐出,不禁仰起头看他,想确认下他是否是陆江北本人……容颜气味都是他本人没错,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这个才是真正的陆江北吗,倒有点仗剑江湖的侠客味道,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帮她摆脱罗家?倒也算得上名正言顺,可是……
“当归,我们走!”陆江北将罗家族谱往旁边石台上一搁,携了她转身就走,刚出了院子就带她飞起来。有一种私奔去月球的感觉。
院内老太太等人一时不能回神儿,也不站起身,一起呆望了一会子那本儿贴上了皇家封条的族谱。
“这位钦差大人是谁?”老太太问老大。
“依稀是姓陆罢,是锦衣卫总管,别的就不知了。”罗川柏苦着脸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