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觉得那个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于是转头去看,视角刚刚好,所以看得分明。
孟瑄不自觉地抬手捂了她的眼睛,脚下大步一迈,就拉着她快速离开了苏眉院。何当归心间道,哦,原来是他……跟他一起的那个女人莫不是……
两人往其录园的方向散步一般走着,迎面走来了孟三公子孟瑛。他匆匆上前拦住孟瑄说:“有急事,借用他一下。”
这话是冲着何当归说的,所以她答道:“请便。”借用孟瑄的那个人是自己才对。
孟瑄见孟瑛一脸有密事相商的神色,于是回头叮咛何当归:“你不可以独自去那个地方听壁角,等下次叫上我再一同去。你听话先回家休息,我一得了闲就去看你。”
何当归尚没说什么,孟瑛却嗤了一声:“又不是生离死别,呵,来日方长,你们不怕把一辈子的话提前说完了么。”
何当归原本也无甚话要说,于是索性站住脚步,瞧着孟瑛拉着他弟弟没入回廊的转弯处,而孟瑄最后嘱咐一遍:“你切不可再回去那个地方!”她扬扬帕子挥别二人的背影,然后展动迷踪步法,专捡小道走,不一会儿就接近了其录园,她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探路前行,走了两步又刹住了脚,孟瑄那双清亮中带着关切的双目在眼前晃动。才刚被他救了一次,现在又不听他的忠告一意孤行,是否太不识好歹了呢?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的。
她原地踟蹰了半晌,终是又咬牙往前走了百十步,接近了其录园的后门。凝神去听,里面只传来了一个人的呼吸声,于是她探头往里面瞧,只有一个罗白前躺在石桌下的地上,好梦正香。她感到失望的同时,也略松了一口气不在就罢了吧,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再听到朱权的更多密谈,今日她势单力孤,就罢了吧。于是转身离去。
而就在她背影变朦胧的下一刻,其录园的一根立柱后转出两个人来,朱权问:“你见到她本人了,她真的同十皇姐长毁容前长得一样么。”
“千真万确,”齐玄余调侃,“你若不信可以带她进宫,虽然十公主已死了多年,但宫中认得她的人不在少数,别人不说,咱们的好圣上肯定认得他短命的女儿。”话音一转,他质疑道,“为什么何当归这样戒备地走近其录园,为什么她都不进来瞧一眼罗白前,为什么她跑得好似后面有鬼在追她似的。”
朱权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罗白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暗示,她知道咱们二人在园中谈话,甚至,她有可能听到了咱们的谈话?”
齐玄余进一步分析说:“之前园外有树枝折断的声音,咱们追出去,找到了地上的断枝,却没找到折断那树枝的鸟兽。冬青木的枝干韧性极强,轻易折不断,而地上断枝却断的很齐整,方才折断树枝的人是不是她呢?”
朱权摇头:“假如那人真是她,她绝对逃不掉我的追袭,可事实上,我没追到半个人影。可能她只是凑巧路过,随意往园里瞧一眼,不理睬罗白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性子向来冷淡。”
“不可能!”地上罗白前中的齐川又苏醒过来,揉着眼睛说道,“清逸姐姐从来没丢下我不理过,这是第一次!她会不会察觉出了什么,会不会以后都不理我了?”
懵然不知走后那一切事的何当归回到桃夭院,此时已临近傍晚,天空中压着几朵灰色的云,眼看就有一场大雨将至。她进屋匆匆吩咐蝉衣两句,涤净了手和脸,又取了事先准备好的包袱,再次转出后门去。
蝉衣突然卯足了劲追出来,跟何当归汇报了两条最新消息:“小姐,老太太房里的甘草上吊了,有人看见她被二老爷按到地上脱衣服,那是在她死之前半天的事。还有就是老太太把风公子留下吃便宴,说要找一位好相士对一对你和风公子代为提亲的宁公子的八字呢。小姐你知道那个宁公子吧?从前他在咱府上住过一段日子,就是送你那幅你很讨厌的画儿的那个人。”
听到第二条新闻,何当归脚下一顿,问:“白杨呢?那个叫白杨的人来了吗?”
蝉衣摇头道:“我听石榴说,有个十多岁的外府小厮来讨回白杨的帖子,说他家公子不幸摔断了腿,许是跟小姐你无缘了,索性也不来上门丢丑卖乖了。”看着小姐哑然的脸,她疑惑地问,“小姐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天都黑了,眼见要下雨。”
“我去煽风点火,”何当归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说,“等火着了之后,二舅母一定会来桃夭院拜访咱们,到时候不用跟她客气,让小游把来的人统统撵出去,把咱家的四十斤大门闩插上,你们就早点歇了吧。”
蝉衣惊慌地问:“小姐你打算去放火?你要烧什么地方哪?”
“当然是烧最容易着火的地方,”何当归紧一紧羽翎毛大氅的系带,走远之前飘出一句,“这一次孙湄娘找上门,一定跟她奉陪到底,叫她尝尝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