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山风带来一阵朦朦的细雨,昏黄的白底黑字的灯笼高高挂在道观各处的厢房屋檐下.推开白格子的窗棂,扑面而来的清新草木气息,秦朗微微眯着眼,看天边浓淡不一的云,和远山的轮廓,心境悠然淡远。
此刻的他,哪里像是手握大权、战场上杀人无数,被人称为“魔头”的秦国兵马大元帅?
与他同处一室的两人,文冲、青玄道人,正分在棋盘两侧厮杀不休。茶不知斟过几回,才堪堪结束。
青玄道人笑呵呵的捋着胡须,“悯山近些年来略有波折,贫道本以为受此红尘磨难,必然棋风大改,不料激进奋勇之意更突出了。”
文冲看着棋盘上纠缠的黑白双龙,眉宇之间化不开的一股郁气.
“让道长笑话了.文冲痴长了年龄,身处锦绣膏粱之中,不识人间疾苦,心境竟一如十余岁的少年,毫无长进.”
“哈哈!”青玄道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文冲,“既然已知窘境,何不另开局面?”话说的同时,将胜负已分的棋局一扫,泾渭分明的黑白棋子啪啪落在地上。
文冲一怔,恍然,站起身对青玄道人拱手一礼,“多谢道长赐教。”
“赐教不敢。”
青玄谦虚的摆手,转而对秦朗道,“我师门虽有绝后患的‘忘忧散’,只是这药物配伍极难,便是家师耗费了十余年功夫收集全了药材,试着炼了三剂,还亲身试用了,但他老人家由始至终不肯承认功效,称‘虚耗人力’,还不如佛门一记‘定魂’咒来得振聋发聩。
你们要给三岁小儿使用,用也罢了,贫道丑话要说在前头。这药药材难得,都是温补的良药,不伤人,所以能维持多久,会不会之后让这孩子想起了什么,贫道却什么也不敢保证的。”
秦朗悠然道,“有三五年,够了。”
文冲想起妻兄的本意,仅是让妻子尽快度过眼前难关,三五年后,长子文清就可以在满京城的名门闺秀中挑选妻子了,那时尽快迎娶,有了儿媳妇、再有了嫡亲的孙子孙女,之后什么变化谁说不准。
于是也点点头,“道长尽管放宽心。”
青玄见此,倒也大大方方,从自己贴身使用的药葫芦里倒出一个白净的小瓷瓶儿,先嗅了一口,才叹息着,“此物价过黄金。贫道本以为奇货可居,将来寻个好买主,没想到竟给了三岁小女童用!也罢,这就是上天的缘法吧。”
秦朗接过“忘忧散”,嘴角溢出淡淡的笑,“奇货可居?卖给谁不是卖。秦某会少了你的好处么?”
说完,让人下去熬药,给赵玉滢服用。
从今后,世上再无赵玉滢,有的只是文府千金,乳名换做佛喜的文素卿。
在观主静室里默默的等待着,文冲感慨难言,再过一会儿,他就多了个女儿?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想着要怎么跟母亲、兄弟解释,怎么面对妻儿,他的心情复杂之极。
不多时,乳娘过来禀告,“不好了,小姐又发脾气,砸了药碗。”
“哦?”
秦朗还未说什么,那青玄道人先露出心痛神色,念念不停“浪费的药剂可能是家师耗费三五年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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