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实的大屁墩。摔得她直痛,更让她心疼的是那一篮子鸡蛋。
她急忙打开花布,一篮子鸡蛋碎了一大半儿,这可把她心疼坏了,冲着那远去的马车一通狂喊乱骂。
骂了半晌,她骂得累了,颓然地坐在雪地上,把那些挑好的取出,用雪擦干净篮子和筐,再将鸡蛋放了进去,数了数,才二十几个。赵氏气得又把那马车骂了一通,小心地爬起身来,返回镇上,选了半天买了一些红糖放在了篮子里,这下再盖上花布,瞧着这篮子也是满满的。
站在黄府大门前,赵氏感慨了好半天,总有那么一天,她家二郎也会让她住上这么舒服的大宅院的。
她伸手拍了拍门,不大一会儿,就有小厮半打开门,上下打量她,问道:“找谁?”
赵氏抹了把头发,到底是知县老爷家的宅邸,多少有些紧张,“我找,找我表姑。”
小厮皱了眉,见她那穿着打扮就是乡下人,当下没了好气,“表姑?鬼才知道你表姑是谁?你不会是来讨饭的吧?快走,快走!”
说着就要关上大门,赵氏泼辣惯了,身子顺着门缝便挤进了半边身子,讨好道:“这位小哥,多通融下。”
她从怀里摸出了五文钱塞进那小厮手里。
却被那小厮冷哼了下,连接也不接,推她出门。
赵氏急了,又摸出了五文钱,“小哥,你多通融下。我找的表姑是守二门的陈婆子。”
小厮终于不再鼻孔朝天,接过钱揣进怀里,不耐道:“早说嘛,你先等着。我找她出来!”
说着,嘭地一声又把大门关上了。
赵氏站在大门外,气得低骂了一句,等了半盏茶的功夫,陈婆子才将她接进二门。
“你咋来了呢?”陈婆子将篮筐接了,也不看里面是什么,放在了侧厅的一张桌子下。
“表姑,我这不是想孩子了嘛。就过来瞧瞧。”赵氏瞧着这雕梁画栋的房子,艳羡不已。
陈婆子瞟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这地方是你母亲家,想来就来啊?你要是想孩子,当初就别答应。”
“哟,表姑,这话儿是咋说的呢。”赵氏听出陈婆子的不快,与上次待她的热情相较,不知冷了多少。
陈婆子叹气,“我这话是有点重。但你给我听好了,我当初介绍三娘进来,完全是看在二郎的份上。人家小姐找陪读,那可是正正经经地做学问。可不是找那些心思多的人到身边找气受。”
赵氏脸上的笑渐渐的退下,“表姑,你说这话是啥意思?三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婆子顿了顿,探头瞧瞧外间,凑近了赵氏降低声量道,“我告诉你,府上的公子前天来了,来的时候还带着来头挺大的贵公子。昨晚,我听里面的婆子说……说三娘总有事没事儿偷瞅那两位公子……咱不说这有意无意的吧,但讲出来的话可不好听……那贵公子听说夫人极是看重,想把小姐许配给他……”
赵氏张大了嘴,小声问:“你是说小姐怀疑咱家三娘有了别的心思?难道……是怀疑她勾引了那贵公子吗?”
陈婆子见赵氏说话粗鄙,呸了一声,两颊一红,瞪她道:“什么勾引不勾引的?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话还没个边际。”
赵氏哂道:“表姑,咱们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又不是在深宅大院里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我就不信你心里头没想过这些话!”
陈婆子老脸更红了,嗔了赵氏一记小声嘱咐:“在人前可不许这样。”
方才继续道,“今天你既然来了,我怎么也得让你们娘们两个见上一面。可咱得先把丑话说头里,你是当娘的,你一定得好好叮嘱三娘。陪读就是陪读,可不能起别的心思。时间一长,夫人准定不喜欢这样的。到时,再把她退回家去,她这脸面也别想要了。”
赵氏不以为然道:“你当三娘是傻了不成?她不会做这赔本的买卖的。表姑,当初可是你说的,讨了夫人喜欢,会给咱家三娘指门好亲事的。”
“当初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夫人说的。”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只是看看门外,再看看赵氏,又闭了嘴。
赵氏看出她有话想说:“表姑,你要说什么?只管跟我讲,我不告诉人就是了。”
陈婆子抿嘴笑着摇头:“这话我原不该说的。你也别问了。只管让三娘好好做事就行了。”
赵氏撇撇嘴:“行了,表姑。你这话都说了几遍了,我耳里都长茧子了。你去叫三娘来吧,我在这儿等着就是。”
陈婆子嗔道,“你以为我想陪你咋的,你来的不是时候,三娘正跟着小姐读书呢。不过,你也别急。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完。你且在这里等等。”
就在陈婆子与赵氏两人窃窃私语之际。黄英娘与张三娘坐在书房里静静的一个写字,一个磨墨。
这在府里可谓是奇景了。
明秋、明春分立在黄英娘两边伺候。
不大一会儿,一篇赋就写完了。张三娘看着那隽秀的字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打她进府后,她从未见过黄英娘动一次笔,写过一次字,画过一副画。
她一直以为,黄英娘是个绣花枕头——空壳的。
却没想到她竟然还留了一手。
“哥,你瞧我这字有进步没?”黄英娘脸微微发红,眼睛不自觉地划过自家大哥身边的贵公子。
黄平璋凑上前来,仔细瞧了瞧,又看了眼黄英娘,便把那字拿给那公子看:“萧颂,你瞧着如何?”
萧颂一直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皑皑的白雪出神,听黄平璋叫他,顺着他的手淡淡地瞥了眼那字,只轻轻点头说了一个好字,便再无下文。
黄英娘的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好不失望地垂下眼眸,低着头就要回房。却被三娘手臂一伸,笑道:“小姐,你上次弹的那首《冬雪》很好听,不如你再弹一次,我也可再饱一次耳福。”
黄平璋不禁一笑:“这大半年没见面,妹妹这书画琴艺都见长啊。来,哥哥也听听看这《冬雪》如何。萧颂,总别站在那里发呆。过来吃酒。”
这时,明秋、明春二人上前,将炭盆架好,上面放上鹿肉片翻烤。
不一会儿,肉香味便飘得满屋。
黄英娘见萧颂在自家大哥身边坐了,脸色好看了一些。这时,张三娘已将那琴摆放在桌案上,请她过来弹。
黄英娘对她点点头,净手,焚香,素手一拨,琴曲幽扬而起。
“这鹿肉烤得如何?”黄平璋夹了一块烤好的肉,蘸了作料放入萧颂的碟子里。
他懒懒地夹了,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吐出两个字:“一般。”
黄平璋也不恼,笑道:“当然是一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怎能与京城相比。不过,这东西在这里可就是最好的了。”
萧颂饮了一大口酒,“吃惯了山珍海味,觉得吃什么都腻烦。想着跟你来这里转转,看有什么开胃的菜,结果还不是一样。没劲儿!”
“得了,你不就是怪我没带你出去逛吗?”黄平璋一摆手,“眼瞧着快过年了,你这身份尊贵,出来也没带个护卫。万一我带着你出去,惹了什么麻烦事儿,我可保不了你。”
萧颂脸色微微一黯,“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我也没指望你保护。”
“你到底怎么了?”黄平璋扶住他的肩头,低声问道,“府里头遇到了什么不快活的事情了吗?”
“没有……”萧颂勉强笑了笑,默然了片刻,“屋子里太闷了,咱们还是到外面寻间酒楼坐吧。”
说着,便将杯中剩下的酒全数倒进了了嘴里,起身推门离去。
“喂,你等等我啊!”黄平璋追了上去,回头看到泫然欲泣的妹妹,目光闪动了一下,“妹妹,我们去去就来。晚上你再接着弹。”
他的目光碰到张三娘的,两人都暗自点了下头。
“小姐,今天你也乏了,先歇息一下吧。”张三娘上前扶住黄英娘,却被她狠命一推,撞到墙上,震得她胸口疼。
“小姐,小姐……”明秋与明春追了出去。
张三娘抚了抚胸口,回到桌案前,将那张赋揣进了怀里。
刚出了房门,便见有婆子向她招手,她左右看看无人,便提裙急步过去,“这位嬷嬷,不知找我何事?”
“陈婆子让我叫你去趟二门,说你母亲来了。”
张三娘微皱了下眉,见那传话的婆子还没走,便从袖袋里掏出了几个碎银子,“多谢嬷嬷,你在这儿帮我守着,若是小姐找我,立刻去二门叫我。”
那婆子笑着将碎银揣好,“姑娘只管放心。我就在这守着,你快放心去吧。”
张三娘寻了偏僻的角门出去,绕过回廊很快就到了二门上,正见那穿着厚重的粗布衣服的赵氏坐在小凳上等她。
赵氏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张三娘,兴奋地站起身来,就要张嘴喊她,被一旁的陈婆子捂住了嘴巴,对她使眼色,这时,赵氏才反应过来。
这里不是农村的大院场,随她嗓门子喊叫。她这是见着三娘太高兴了,忘记了这码事。
张三娘对陈婆子施了一礼,叫了声:“陈嬷嬷。”
陈婆子点头,“你们娘们俩有话快说。说完赶紧走。我去忙了,这么半天,怕有人找我。”
陈婆子走了,赵氏疑惑道:“你咋叫她嬷嬷。”
“这是在府里,不叫她嬷嬷,叫什么?”张三娘显得有些不耐烦,“娘,你这不年不节的,咋就来了哟?家里出了啥事了?”
“能出啥事,娘这不是想你了嘛。”赵氏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打眼瞧着阔小姐的打扮的三娘,心里十分满意。心道送她到县老爷府里是送对了。
两个寒暄了一会儿,赵氏压低声音道:“我可是听说了,府上来了两个公子?”
“你听陈嬷嬷说的?你问这干嘛?”
“我能干嘛,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可得给我听清楚了,咱是来陪小姐读书的。可不能有旁的心思,万一……”
“娘,你说这话是啥意思?”三娘打断她的话。
“娘的意思是说……你离着那些个公子远点。夫人当初可是答应给你寻个好亲事的。”
三娘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好,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赵氏欣慰地点点头,又道:“可眼瞧着过年了,家里还没置办年货呢……你爷还让你回家过年呢。”
“娘,我是过来陪读的,你府里的小姐可没有年节的区分,天天都在读书识字做女红。我哪能有空闲回家过年呢。反正今年,我是回不去了。你回家跟你好好说说吧。”
赵氏原本的打算也是让三娘留在黄府里过新年,看看人家大户人家是怎么过年的。她顺便也能涨涨见识,等到二郎一旦有了出息,她也好拿出个像样的做派了来,免得让人耻笑了去。
“中。娘回家就与你爷说。”赵氏应得很爽快,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三娘,咱家里还没办年货呢。”
张三娘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了赵氏的手里,“这一两银子你拿回去用吧。”
赵氏就有些不太高兴,“三娘,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月例一两银子,这都快四个月了,你手里少说得有三两银子吧。”
张三娘见赵氏不满意,脸上也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娘,我能拿了这一两银子已经不错了。你以为我在这府里头供吃供喝的,就能攒下银子吗?”
赵氏微张着嘴瞧她。
“这府里头上上下下的那个不得拿银子打点到。就比如说我今天出来见你吧。我就给那传话的婆子一些碎银子。一来让她封口,二来让她帮我把风。所以,娘啊,你往后若是没有事,就别往这里跑。我出来见你一面,是极难的。你不心疼我,也不心疼这银子吗?”
赵氏皱眉叹气,“好,娘往后没事就不来了。我原也不知这大户人家内里的讲究会这么多。罢了,那娘等你给我传了信儿,娘再来看你。”
三娘见赵氏这般,心里又有些不忍,见左右无人,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迅速地塞进她的手里,“娘,你快走吧。我这里你就放心吧。”
赵氏将那簪子小心揣好,又嘱咐了几句,才一步两回头的去了。
得月楼的大厅里,张义勇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陈掌事认得张义勇,知他在这里等人,便做了顺水人情,茶钱一文不收。
越是这般待他,张义勇越感觉不自在,他几次想把这茶钱交了,可惜无论是伙计还是帐房都不肯收他的钱。他只盼着赵氏快点回来,好尽快脱离这窘境。
足足等了能有一个时辰了,才那赵氏进了酒楼。他急道,“你这婆娘,这都让我等到什么时候了,怎么才来?”
说着,就要拉赵氏回家去。
不料赵氏一把拂开他的手,“急什么?我让你在得月楼等我。我这不是有正事要办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