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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帝江……”那个声音继续说道,钟磬般低沉缥缈,“涅丘共工氏……”
管你捏什么事,统统都是活见鬼的事!秦横云突然拔足狂奔,一口气冲出了展厅,反手关上大门,直奔灯火明亮的值班室。
吓死了个人了!他锁上值班室的门,外衣都没来得及脱就跳上铁架床,拿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我肯定是熬夜过头,产生幻觉幻听了……他这么安慰自己,努力闭上眼,准备一觉睡到天亮,把这个噩梦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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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横云站在一条波翻浪涌的大江的岸边,有些失神地凝望着江水。
江滩上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双脚踩在浪涛中,江水没过了他的膝盖。他背对着秦横云,披散到腰际的赤红色长发随风飞扬。
秦横云感觉自己的身躯仿佛不受意识控制,一步步走向那个男子。
他在对方身后三步处停下,听到对方雄浑的声音道:“你终于来了。”
秦横云既忐忑又茫然:“我?我……”
“我是共工氏首领——帝江。”红发男子说。
“共、共工?帝江?你是……水神共工?”秦横云磕磕巴巴道。
红发男子点头,一指面前的滚滚波涛:“江水之帝,称为水神也无不可。”
秦横云:“可是……你是远古时期的神,距离现在已经好几千年了……”
共工:“我的神位犹存,精魄不死,就寄宿在那面帝江鉴中。而你,是我寻找了数千年的继承者,应我的召唤而来。”
秦横云惊道:“什么继承者,什么召唤……我不知道,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博物馆管理员。我该怎么离开这里,回到博物馆里去?”
共工霍然转身,浓眉皱起,神色不悦:“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缘,你竟敢拒绝我?”
秦横云手足无措:“不不,我只是都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
共工断然道:“你是否明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按我吩咐的去做。”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右手,曲指一抓,水流跃出江面,在他手中盘旋如龙,须角鳞爪历历可数。水龙张嘴,朝秦横云发出一道无声的咆哮,似乎要猛扑过去,将对手撕裂与吞噬。
秦横云吓得连连后退。
“听我命令,或者被我投进大江,你自己选。”共工不容商榷地喝道。
秦横云几乎在瞬间就做出了选择:“我听,我听!你要我做什么?”
共工这才稍微缓和了神色,说:“先学会用水。”
秦横云:“我……我会用水啊,刷牙洗脸煮饭洗澡,哪样都少不了水。”
共工骂:“蠢货!”当即手一挥,水龙朝秦横云张牙舞爪地扑来。
秦横云腿一软,坐在了萋萋的荒草间。水龙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将身后数十丈外的大树拦腰轰断。
共工:“这才叫用水!”
秦横云:“明、明白了……可我该怎么学?”
共工冷哼一声,转身继续看江:“用心!”
秦横云云里雾里地琢磨着这两个字,觉得有说等于没说,但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面前这个脾气暴躁的古神争辩,只得讷讷答应:“好。”
“出去吧,过阵子我会检查你的进展,如果让我不满意——”他发出了一声令人胆寒的冷笑,“你就去江底待着,学会了再出来。”
噩耗临头,秦横云眼前一黑。
等到他再度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他发现自己躺在值班室的铁架床上,和衣裹在棉被中。
手机闹钟响起,8点的换班时间到了。秦横云晕乎乎地按掉闹铃,起身走到桌边,拿了杯子去墙角饮水机装水。
看着汩汩流下的水柱,他怔忪地伸手触碰了一下,被烫得龇牙咧嘴:“学用水?怎么学啊!”
这时,值班室的房门被敲响,秦横云连忙放下杯子,走过去开门。
换班的同事杨祎祎走进来,对他笑了笑:“辛苦啦小秦,赶紧回去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
秦横云一点也不想被比他还小两岁的女同事叫“小秦”,但大家习惯性地都这么叫,包括做卫生的保洁阿姨。
但他并没有出言反驳,只是默默叹口气认了,回答:“好,值班登记本我放桌面上了。”
他拿起挎包挂在肩膀上,走出值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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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早上8点开门,因为有珍贵文物的大型展览,游客还挺多,络绎不绝地走进展厅。
秦横云路过展厅门外时,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两眼。想了想,他又走了进去,来到东区的角落,看见玻璃柜里的“双虺水波纹镜”依然好端端地放在架子上。
昨晚的一切都像场噩梦,随着天光烟消云散。
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展柜前,注视着那面铜镜,玻璃映出他的脸,鼻梁高挺、嘴唇丰满,双目湛然有神,一双剑眉尤其漂亮,显得英气凛凛。因为长得高大挺拔,气势迫人,使得他那条编织细致、垂在肩侧的漆黑发辫,也丝毫不带一点儿女气。
他用指尖轻叩玻璃,冲着古镜低低说了声:“去死吧。”
“你说……什么?”秦横云站在他背后,小声问。
男人转身,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了。
秦横云从这一瞥中,读出了不屑一顾的意味,顿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但没过两下,他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不就是看一眼吗,有什么受不了的,又没骂我打我,何必斤斤计较。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又好转了,抓了抓额头上卷曲的发梢,离开展厅。
在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同时,留着长发辫的男人似乎突然感应到什么,猛地回头张望,只看到来来往往的游客,那个矮小的身影不见了。
他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下,再度将敌意而嘲讽的目光投向铜镜:“眼光真差,简直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