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言语,满脸惊恐的看向首辅商毅。
商毅面露狰狞之色,借诱拐公主出走之事削景家脸面,打击景恕威风之事,又被仙游搅局,心中恼恨难以形容。
为今之计,只好暂且放过景家,专心对付西厂和不识趣的丑御史。
商毅对旁边使了个眼色,又一个瘦长脸的刑部官儿上前一步:“戴缙,你不要指望趁着场面混乱就能侥幸逃脱,御史风闻奏事,纠举文武百官,责任重大,可你竟然与西厂勾结,国法不容。”
戴缙辩解道:“我任御史之后与西厂厂公并无任何私交,从未单独晤面,勾结从何谈起?就算是科举之前他曾经为我洗冤,那时他是厂公,我只是一介举人,更谈不上御史结交宦官。”
瘦长脸又道:“洗冤?只怕未必!”
戴缙脸色更黑,道:“你是什么意思?!”
瘦长脸冷笑一声:“马指挥使说鸣凤楼的命案死者骨骼寸断,是以你没有嫌疑,可若你串通了西厂,可就未必了,你没有武艺,西厂武功高强的人还怕少了?或许是你杀人在先,雨化田替你隐瞒销毁尸骸再后呢?”
雨化田微微一笑,道:“科举之时京中举子千百,西厂为何要大费周章帮他一个一文不名的举子杀人毁尸,隐瞒证据”
那人道:“也许你早日他会得中,事先拉拢,意图日后图谋不轨。”
戴缙怒发冲冠,大声道:“当科主考正是内阁首辅商毅大人,依你所说,难道商首辅也和西厂串通,点我为状元,是意图拉拢,图谋不轨吗?”
“大胆!”商毅的脸面再也挂不不住,嘴唇神经质的抽动着:“无耻小儿,还敢胡言乱语!”
“头领”既然发话,他手下的文官就如撕咬水牛的豺狗,一拥而上。
戴缙再有辩才,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淹没在口水叫嚷之中。
左都御史杨其叶虽然老眼昏花耳朵也不那么灵光了,但他明白,若再如此下去,也许今天雨化田可以不获罪,没有任何根基的戴缙就很难在乾清宫出现了,朝廷中不会有他的立足之地。
他摇了摇头,不对,以商毅睚眦必报,他的性命都很难保全。
许多年前的情景似乎又浮现在眼前……最喜欢的得意门生,清廉刚正的监察御史,触犯了跟商毅有亲的地方大员,被构陷入狱,他什么都没说,眼看着他被投入牢狱,受了数年苦刑,含冤而死……一个冷漠的青年给他带来他在狱中的绝笔“……想要弹劾贪官权奸,还天下一个日月昭昭,却深陷囹圄,苦受残刑……朝堂中是没有清官的容身之所的,老师,你教我的,可皆是错?”
他老了,没有力气再看这样的事,重新发生一次。
“戴缙无罪!”
杨其叶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臣为御史三十载,敢以人格担保,戴御史所行所为,并无任何有违御史操守德行之事。”
景恕和马德彪心中陡然一宽,他们深深明白杨其叶的支持,意味着什么,但至于为何他们上门求助之时,杨其叶态度冷漠抗拒,此时又鼎力支持?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御史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既然杨其叶表态,那就只好跟从,御史言官靠嘴皮子吃饭,吵架都比别的文官声音高几分,一旦加入战局,形势立转。
争论似乎永远没有休止。
皇帝朱见深觉得自己头上有许多只麻雀唧唧咋咋飞来飞去,无数鸟屎掉在他身上湿嗒嗒的,振起全身所有的力气:“我看众位爱卿一时也争不出结果,不如雨化田仍留用御马监掌印,就此散朝吧。”
雨化田暗松一口气,这个结果不算坏。
除了商毅和他的铁杆党羽,其他百官都觉得事到如今,也是分不出胜负输赢,只能如此。
皇帝话音未落,却见司礼监掌印林芳颤巍巍的跪倒:“启禀陛下,奴才有桩要紧的事情,不得不禀明。”他身旁放着一个尺长的红木盒子,也不知何时拿过来的。
皇帝就快哭出来:“林公公还有何事?
林芳抬起头,妖异泛紫色瞳仁尽是悲愤之色,道:“雨化田心怀不忿,指使西厂二档头王安佐,残杀东厂厂公曹云钦”缓缓的拉开木匣:“曹公公首级在此,请陛下严惩凶徒,换曹公公一个公道。”
曹云钦的一颗头颅就在匣中,满脸血污,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皇帝突然一点都不想吃早饭了,除了懒惰好色和贪图享乐,他本质上是个柔和慈善的人,对身边亲近的人,都很念旧情,曹云钦,也是如此。
朱见深疑惑的看了看雨化田,不能置信道:“真有此事?!”
“这……”雨化田愕然无语,事出突然,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林芳叩头道:“陛下,有西厂凶徒王安佐用来杀害曹厂公的兵刃为证,上边血迹斑斑,满是他的掌纹,铁证如山,抵赖不得。”将另一木盒递给皇帝的贴身太监,又他转呈给朱见深。
朱见深掀开木盒,只看了一眼,脸上变色,勃然大怒,抓住木盒朝雨化田狠狠一抛,布满鲜血的长剑从盒中滚了出来,散落到雨化田面前。
“雨化田!你好狠毒的心肠,竟然不顾念一点同僚的情谊!”
雨化田没有看暴怒的皇帝,也没有看那欲置他于死地罪证,他下意识的动作是转过头去,不必寻找,也能穿过重重人海阻隔,与那道三月春雨般温润的目光缠绵交错。
西厂已废,苦心经营多年的仕途岌岌可危,雨化田心中却并不十分惊慌。
他曾经拼命向上,也许因为跌下去身后就是万丈深渊,现在,深渊之后还有顾少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