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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指挥使却并没有在北镇抚司坐镇办公,四大千户中的何栋李麟两位在,见西厂厂公突然到来,都出来相迎。
风里刀连马都没下,直接奔前两天拜访过的马德彪府宅去了,一路上心神不宁。
那夜荷花池落水他跟顾少棠言归于好后,顾少棠曾经略略提起过自己身世,说起祖父一代神将却蒙冤惨死颇为激愤,而讲到父亲少年为将门虎子,在家门遭难后被迫落草为寇,终身遗恨,抑郁而终,忍不住红了眼圈;他虽然对从小相伴长大的顾少棠有此等家世颇为吃惊,但他虽然不认识神武将军顾易安,但对顾劲节却非常熟悉,威风凛凛却被愁云笼罩的鹰帮帮主,娇宠爱护顾少棠,对他也如亲生侄子一般亲切,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他的亲人。
他拍案而起,怒道:“咱们终有一日要为你家讨回公道。”
当时顾少棠摇头道:“谈何容易?景侯爷和马指挥使都是手眼通天的顶尖人物,他们费尽心机追查了三十年,还是没有线索。”
今天,卅年前神武将军悬案的线索,却意外撞入了他的手中。
但仅有他是不够的,三十年前他还没出生,对当年的人物一个都不识得,当年的情况到底是如何他也不十分清楚,想要查办此案十分困难,一不留神还会错过重要机会。但是,对前因后果非常熟悉,而且可能比他还要关注神武将军案的人还有一个:以前顾易安的帐下将军,景侯爷的同袍死党,现在滑不留手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眼下手中线索却飘渺的像空中的一根蛛丝,似乎一眨眼就会随风不见,情势急如火,片刻耽误不得,客栈的现场,老者的身份,隐秘的凶手都还是谜。
风里刀带同牛得意到马德彪府门口时,被管家拦住,让稍等通传。风里刀却没这个耐心,不去理会往里直闯,有牛得意保驾总是吃不了亏的。
一挑珠帘,闯到内室书房,风里刀却马上把一脑门的纠结推算都忘记了,直接笑出声来。
眼前情景由不得他不笑,马夫人“小珍”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八仙交背椅上,口中不住声道数落些什么,而堂堂的二品朝廷要员,人人畏之如虎的八面玲珑马宝塔大人,正跪在夫人身前,双手擎着根鸡毛掸子,满脸堆笑:“夫人...说的累了就歇息一会儿吧。”
马夫人瞪眼:“你个老东西,敢嫌我罗嗦?”
马指挥使笑得更加甜美:“不,不,我是怕夫人累了,如果夫人高兴就继续说,下官爱听的很。”
风里刀暗中感叹了下马胖子的为老不尊,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咳...”
老夫妻一齐看过来来,“小珍”终于有了点“小珍”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转开了有点红晕的老脸。
马指挥使的厚脸皮都有点扛不住了,尴尬的站起身来,拿着手中的鸡毛掸子做作的掸了两下桌子,僵笑道:“老夫这是闲来无事,打扫打扫书房。厂公是有什么事吗?”
风里刀甚是乖觉伶俐,既然看见了不该看的,那就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好了,只是把眼前这幕揭过就好,正色对马德彪一拱手:“雨化田今日冒昧闯入,是有关于当年神武将军一案的重要线索,要跟大人商量。”
马德彪的尴尬神色一扫而净,震惊当场。
马夫人从椅中一跃而起,飞身上前,揪住了风里刀的衣领:“太监,你说什么?有顾将军案的线索?你快说是什么?”
马德彪从旁握住妻子的手,望了她一眼道:“小珍,你不要急。”转头玩味的看着风里刀:“雨厂公是如何得知神武将军的?”
风里刀沉吟一刻,道:“是顾少棠将军告知我的,如今情势紧急,请马大人勿要怀疑雨某用心。我与顾将军的...挚友之情,天日可鉴。”
马德彪点头道:“好,你说”
风里刀道:“大人请看”将袖中的信笺直接递给了马德彪,然后将今日撞见戴缙,无意相救,巧得书信的经过一一告知。
马德彪握着信笺的手微微颤抖,事实上他的整个身体都在轻颤,:“你可记得那老者相貌?”
风里刀拼命的回想城门遇到戴缙那夜老者,眼前却是一片模糊:“...花白胡子。”
马德彪神情一凛:“走,去鸣凤楼,老夫要去凶案现场看看。” 转身就往外走,风里刀亦步亦趋跟在后边。
来到院中,马德彪取出袖中一个三寸余的竹管,轻轻一拉,竟是一枚响箭直冲天际,声震辽远。
不多时,府门口马蹄声响,何李张曹四大千户竟然带了两百余锦衣卫齐聚到此,如此迅速齐整,风里刀心中暗暗佩服马胖子虽然怕老婆,但整治手下却终还是要比自己强那么一点。
马德彪又是那个肃穆威严的指挥使了:“何栋李麟,你们持我令牌去见顺天府尹张芷,去把今天鼓楼杀人纵火一案的全部人证物证带回北镇抚司,其余人等随我跟雨厂公去鸣凤楼。”
说罢翻身上马正要出府,马夫人罗珍却从内堂走了出来,拦住马头:“马德彪...”
马指挥使看了夫人一眼,道:“小珍,你放心。”方带队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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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凤楼的跟风里刀离开时差异不大,衙役进进出出,那两父子的尸骸却已经不在原地,大概是被顺天府的仵作带回去验尸了。
锦衣卫和西厂的最高领导既然都到了,自然就没寻常官差的事,马德彪手下的锦衣卫迅速接管了现场,把顺天府的衙役拦在了外头。
火势早已熄灭,但房间烧毁严重,地板几乎烧穿,只能等用木板搭起简单的行路才能进入勘察,马德彪和风里刀外边正在询问惊魂未定的鸣凤楼老板。
却见一匹骏马顺着鼓楼大街疾驰而来,马上乘客飞身下来,在马德彪身边跪倒,正是被派去顺天府的何栋,他急禀道:“大人,那两父子的尸首,在属下赶到前,被东厂厂公曹云钦亲自带人先行领去了!”
曹云钦站在供奉的岳飞铜像之下,端详着山水盆栽,慢悠悠的喝着茶,东厂三个档头或坐或站看似百无聊赖,身上的短刀兵器却都带的齐全,偶尔目光交流,却流露出警觉。
一个东厂的葛衣番役打外面一路奔来,对曹云钦拱手道:“启禀厂公,西厂厂公雨化田来访。”
二档头哈铭摸了摸身上的飞蝗石:“林公公料事如神,咱们从顺天府领了那俩人尸首,西厂的小白脸果然自己上门来寻晦气了。”
曹云钦冷笑:“我还正怕他不来呢。”对番役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相迎,让雨化田自己进来吧。”
不多时人影闪动,风里刀一身白色坐蟒袍,披着白狐裘的大氅,风姿如玉疾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西厂的番子,拱手道:“曹厂公,这几日少见了。”
曹云钦拱手还礼:“雨厂公,是哪阵仙风把您吹到我这东缉事厂?真是蓬荜生辉啊。”语气甚是讥讽无礼,他跟林芳通过气,早知西厂是为了早间凶案的死者尸骸而来,只等‘雨化田’开口询问,即便发难,反问他是何居心如此关心?若一言不合,西厂胆敢动起手来,虽然大档头牛得意武功极高,但在东厂的地方他们占了地利人和,总不会让他讨得好去。
林芳只让他好生应对,把雨化田打发走就是,但曹云钦觉得如果不趁机修理一下这个让自己切齿许久的小白脸,也颇为可惜。
风里刀却只是露齿一笑:“东西厂本是一体,同气连枝,曹厂公,以往你我有些隔阂,总是小人挑拨所致,雨某此来拜访,只为弥合情谊,并非有什么特别的要事。”
曹云钦的脸色有点青,‘雨化田’这话他连偏旁部首都不相信,东厂西厂为敌已久,他跟雨化田互相捅刀子下绊子不知道多少次,什么小人挑拨,骗鬼都骗不过,但这西厂厂公一上来,完全不提索要尸首之事,只是提什么扯淡的情谊,倒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了。
东厂三个档头也磨刀霍霍打算西厂的人一来就动手报仇,这下都露出了迷惘的神情。
风里刀却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自行落座,又是要茶又是要点心,不一会儿看看曹云钦又道:“闲坐无聊,不如曹厂公陪我对弈一局如何?”
曹云钦勉强道:“我不会下棋,雨厂公没事就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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