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棠瞬间面红过耳,又羞又窘,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多少,不好意思说话,只好硬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雨化田淡然瞥她一眼,不发一言,旋身即走,踏着落叶没有半点声息,一直疾步到拱桥才慢慢缓了下来。
河岸两旁一盏一盏的红灯笼相继亮了起来,映在水中粼粼波光潋滟。他倚着石栏而立,想起方才顾少棠那个笑容,不禁眯起眼睛“她原来是会这样笑道”假装过情侣,曾牵手,曾并肩,一起经了生死关口,行了天涯之远,却从来没看过顾少棠这么对自己笑过,含着羞,带着怯,就如同一朵海棠花带着露水,,她对着自己这个冒牌情郎演出来的情意,总带着三分爽气三分夸张,不如方才那温柔娇羞似从心底慢慢溢出来。
晃神间,忽觉得肩膀一沉,雨化田回过头去,却是景小侯爷一脸的眉花眼笑,貌似还没从看戏的兴奋中清醒过来,不住口的鼓噪:“这出吕纯阳三戏白牡丹真好看”“一寸红的白牡丹可真漂亮”“听说一寸红是西施的老乡,你说她洗去脸上油彩粉妆会不会跟西施一样好看。”
雨化田神思不属本来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淡定回答,但当景小侯爷很高兴的大声问:“戏文里吕洞宾说,他是‘纯阳之体,未尝一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还是按捺不住有想把这个千金之子扔到护城河中的冲动。幸好在景应龙迅速扔开了这个问题,朝着河对岸热情挥手道:“雨厂公,顾少棠你们俩跑哪里去了?”
正是风里刀顾少棠二人,从对面缓缓并肩行来,顾少棠看见雨化田,脸上又是一红,风里刀却飘飘然春风满面,抑不住嘴角的笑意,对景应龙道:“小侯爷,戏文好看吗?”
景应龙在雨化田那里没得到热情回应,这下顿时得了知音一般,缠着风里刀讲一寸红的美貌去了,所幸‘纯阳’这茬没再想起来。
本来就是夜戏,唱晚已近亥牌时分,但景应龙执意不肯回府,非要去河清胡同那里喝传说十三年才能酿就的木樨荷花酒,因为沽酒掌柜醉西施只在夜深之后才会卖酒。风里刀今夜心愿得偿,恨不得分分钟跟顾少棠粘在一起,自然不愿孤孤单单回灵济宫,让雨化田伴着顾少棠,没口子的答应下来,也非要喝不可。
他俩一定要去,顾少棠和雨化田无所谓去与不去,也算达成一致,当下就沿着河,一路寻那胡同深处的酒家去也。
一路穿大街过小巷,扎进密如蛛网的胡同,半个时辰后----他们还在胡同里没头苍蝇一样的转悠。风里刀忍不住道:“景小侯爷,你真的认得路吗?”
景应龙头上渗了汗,但语气很坚定:“我认得!就快到了!”虽然负责带路的景小侯爷是纯正的京城户口,但他是出门必然骑马坐轿有仆人下属一堆,不必自己认路的豪门公子,白天还好,可看起来相似的条条胡同在苍茫夜色中已成了无边无际的迷宫。但自尊心又让他很难在朋友们面前,撇开面子承认:我迷了路,只好死撑。
顾少棠心中明镜一般,知道再这么转下去,天亮都找不到,心中暗算:再走三条胡同,就踢景应龙回府了好了,她心中暗算:“三....二...”忽然又转过一道矮墙,眼前竟然变戏法般出现了火光,一个天青色的酒幡就在他们面前,轻摆风中。
景应龙高兴的跳了起来:“谁说我不认得路,这不就在前边。”几步奔去,推开了门扉,出声吆喝道:“老板娘,我们要喝酒”,一看柜台前的掌柜:蓝衣狐裘,眼皮单的很好看,有点眼熟,但怎么看也不像女的,迟疑道:“你叫醉西施?”
顾少棠已经跟进店来,闻听此言噗哧一笑,轻轻敲了一下景应龙的头,道:“小侯爷,你糊涂了,这是江探花啊。”
江彬走上前拱手一笑:“状元公,小侯爷” 又在顾少棠的引荐下跟“厂公”和“风兄”分别见了礼。
顾少棠奇道:“江兄,你怎么到这里开酒肆来了?”
江彬露齿一笑,道:“我怕科举考不中,断了生计,事先盘下这个小酒肆,如果名落孙山,就靠开酒馆过活。”
顾少棠见他衣着华丽,知此言非实,也不计较,挥手道:“江掌柜,我们要喝酒,不过酒钱可是一定要赖的。”
江彬哈哈大笑:“求之不得” 引这众人往桌边坐下了。
顾少棠举目四望,只见店面狭窄,只容两张粗木方桌而已,其余陈设一概简陋,却透出一股大巧不工的古意。有小伙计出来在桌边放了个红泥火炉,里面炙热明亮的炭火烧的正旺。
江彬亲自执了酒壶酒盏,从后厨缓步出来,玉壶通透温润,一看就知是贵重之物,跟酒肆的简陋甚不和谐.
景应龙还是不死心,问道:“你是不是从醉西施手里盘下这家店的?”
江彬笑道:“醉西施的酒肆,离这里足有五里远。” 口中答话,在众人面前一一摆了酒盏,梅花玉壶微倾,琼浆满玉杯,击打着杯壁,叮咚做响,酒浆殷红如血,味道清甜甘冽,一闻就有三分熏熏然的醉意。
景小侯爷出身显贵,从小所食所饮比宫中太子也所输不多,闻得此酒异香扑鼻不禁赞道:“天下有这种好酒,我竟闻所未闻。”心痒难耐,端起酒杯,就饮了半盏下去,突然连道三声:“奇怪,奇怪,奇怪。”
顾少棠转头看他,问道:“哪里奇怪了?”
景应龙道:“这酒看起来是绝顶的好酒,闻起来是绝顶的好酒,可是怎么喝下去,就跟白水一般,半点味道也没有?”
风里刀好奇之心大起,提起杯子也灌了一口,眨了眨道:“果然奇怪。”
景应龙道:“对吧?我就说这酒淡然无味”
风里刀一扬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这酒确实没有寻常酒水的辛辣之气,但也并非无味,而是甘甜如蜜,喝下去身上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服自在,犹如飘在云端一般,好喝的紧啊”对江彬一挑眉,道:“探花郎,我再讨一杯可否?”
景应龙嘟嘴道:“不可能,明明就是没有味道。”
“甜的”
“没味道”
“小侯爷,你看戏怎么会把舌头看坏了?”
江彬给风里刀斟了酒,笑嘻嘻的不说话,顾少棠却有点看不下去,皱眉道:“别吵”,端起酒杯,嘬了一口,风里刀和景应龙立刻闭嘴,眼巴巴的看过来,等她宣布答案。
顾少棠顿了顿,黑白分明的眼睛扫过二人,朱唇轻启:“好像是甜的。”
景应龙懊恼的一锤桌子,伸手扯住雨化田的衣袖:“风哥,他们合伙哄我,你快喝,说说到底是啥味道。”
雨化田拗不过他,只好浅饮了一口,微微一皱眉,狭长凤目斜睨江彬:“探花郎这酒,可是大有门道。”
江彬哈哈大笑道:“此酒以春雾夏露秋霜冬雪为基,以情花精髓为酒引,更加一见倾心之笑三钱,衣带渐宽的不悔两钱,风露立中宵的苦等一份,酿成此酒,唤作‘谁解相思’”
顾少棠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不信,谁见过“笑,不悔,苦等”这些东西能秤斤两的?
江彬道:“此酒有桩特异之处,若是不懂相思之人”笑着看了看景应龙“比如小侯爷自幼顺遂,没受过情爱之累,心性天真洒脱,既然无法理解情之一字,自然无法与此酒共鸣,故此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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