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耳这话……倒并不算危言耸听。
别说九山七洞三泉的诸位掌教长老,就连十九个山门的一众后辈弟子们,也早就意识到了第五悬固在这场灾祸里的分量。
他们的师门尊长皆是接了末倾山掌教的书信,才会有先有后地奔赴了太湖,才会被六方贾有机可趁,被绊在了魇化之气结成的困阵中,最终陷落在了渊牢里。
即便如今一同置身于湖底,末倾山掌教更瘫坐角落、神色颓丧,像是在渊牢里受了什么极大的打击;即便逃出了虚境后,师长们也刻意与他们嘱咐过不准靠近末倾山师徒俩……十九个山门中还是有不少的后辈子弟们,不愿就这么将数十天的屈辱与愤恨抛之一旁。
他们当然不可能真的伤了第五悬固——就算联手也做不到。
可要是这群孩子们有心纠缠……末倾山岂不是会从此鸡犬不宁?
桑耳本不想和第五悬固继续磨下去——他只想带着老柑络回锹锹穴,去养伤、去恢复元气,根本不想搭理其他的活人。
可想到当年的海鱼儿心心念念都是为眼前这个疯老头子收拾残局,他还是没法就这么走开去。
老鱼儿和老柑络都不会放着这老家伙不管的,他当然只能多费点口舌。
可是二旋子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
“让他们烦,我不回去,你走开。”第五悬固不但不领情,竟还突然发起了火。
桑耳这下更是气个半死,干脆把手里的四尺拐杖往对方腋下一挑,作势就要将第五悬固从湖泥里捞起来:“反正我和老柑络回去之前,还得去趟裂苍崖,怎么都得绕上一大圈……你跟我们走。”
他狠力一提,还是没能把老朋友拽起来。
双膝关节被毁,倒没让末倾山掌教的身子骨轻盈半分,老人家反像是牢牢种在了湖泥里,纹丝不动。
“我这乖徒怎么办?”第五悬固慢慢地握住了杠在自己腋下的“木棍”,手掌里渐渐用上了两分力,让桑耳刹那间醒觉了老朋友的一身怪力,赶紧微挑了棍尖、将拐杖抽了回来。
末倾山掌教却霍然抬头,眼底竟有几分少年时的癫狂:“要不把你这骨头棍子借我?”
“那不行。”桑耳难得犯了吝啬,死死地抱住了幼蛟拐杖,如临大敌,“我答应过这孩子的老娘,只要我和老柑络能逃出一个去,都要把这娃娃带去块远离湖海水域的旱地,好好埋了的,谁都不能给。”
这的确是桑耳和那条龙筋的死约。
桑耳带着柑络跃出湖底虚境的一刹那,结结实实绑在他腿上的龙筋果然言出必行,倏尔全不为难地撤了劲道,从老者的废腿上悄无声息地松了开去,甚至没在天光下耽误片刻,就落回了与世隔绝的深渊中,此时早已和那许许多多的蛟龙骨一起埋葬在了废墟里,一时半会儿……是挖不出来了。
这一切,都托了桑耳手里这把半截子骨琴的福。
他当然不能让二旋子毁了这孩子的遗骨。
“这伢子和你一样,喜欢把受伤当加菜,难道这次……真熬不过去?”眼看第五悬固又意兴阑珊地低了头,桑耳不禁觉得自己拒绝得太过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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