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屏住呼吸不敢动。已经疼到眩晕的朱晶本能地开始不停地深呼吸,话也说不出,仿佛维持呼吸就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力量。在晕过去的最后一瞬,她想的竟然是“这下短时间内她们俩笔迹的不同就不会暴露了。”有的时候,她对自己可以这么狠。
梨云火急火燎地将朱晶送回府,在回程的马车上她稍微清醒了些,只感觉双手像是着火了一样疼,力气耗尽的她只来得及轻轻说了句:“去请东街仁医馆的张大夫……”便又再次晕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朱晶浑身颤抖起来,她的手心又湿又粘。巨大的黑影向她袭来,她只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聆听,眼睛管不住地朝黑暗里收索,同时呼吸无法抑制地变的急促了。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这里是哪里?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什么东西滴落在侧过头的她的脸上。像水滴一样的感触,一滴、两滴地掉在脸上,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这是下雨了?可是屋子里怎么会有雨呢……
上面……上面有什么……
又有什么滴落下来了。带着一股腥腥的、铁锈似的味道。
无法继续忍耐,朱晶战战兢兢地,扬起了头。绷紧起全身肌肉,她屏住呼吸缓缓地抬起了头。
是那个秀才惨白的脸,尖利的指尖,还有额角绯红的鲜血,不断地往外流,滴落在自己脸上。
“啊————”惊叫如痉挛一般从腹腔低部冲上来,冲过胸膛又通过喉咙。朱晶尖叫之后,全身像麻痹了一样,很快地僵直不动,胸口起了痉挛。一对黑亮亮的眸子惊恐地瞪着,但是没有焦距。
“小姐,小姐……您醒醒……”
是谁,是谁焦急地在呼唤。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
是谁在歌唱,好温柔的语调……
哈呼——哈呼——
朱晶的胸脯突然剧烈的起伏着,然后她张大嘴用尽全力喘气,接着突然坐了起来。等自己呼吸渐渐平稳之后,她又全身无力地慢慢软了下去,一沾枕头便昏睡了过去。
原来只是个噩梦……是梦就好,是梦就好……
秦大小姐这一昏便是一天一夜。期间又是发烧又是噩梦,夜里就没睡多少,总是不一会儿就又被吓醒,一句话也不说,死死地瞪着天花,整个人像是中了邪一样。大夫又加开了安神的汤药服用下去,这才稍微安静睡了几个时辰。
小姑娘第一次杀人,着实被吓坏了。
朱晶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位贵妇依靠在自己床边,眼眶下尽是青黑,嘴角干裂,神情憔悴极了。她自己微微一动,贵妇人便下意识地为朱晶捏好被角,又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嘴里温柔地喃喃唱道:“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琴声儿轻,调儿动听……”她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转清糯,让人心中荡漾起明亮清丽的涟漪。
月光慢慢爬上了妇人的手,泛出一圈一圈的柔光,把整颗心都温暖了。就这样,朱晶的眼角有些润了,嘴角微微上挑。
她何曾享受过这等温暖。
迷迷糊糊间她又昏睡了过去。
朱晶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窗外黑黢黢地异常安静,只有零星的几声蛙叫点缀夜空。梨云累瘫在她床边轻轻地睡着了,汗水流过脸颊的痕迹让朱晶莫名的内疚和感动。她动了动手指想要起身给她搭件衣服什么的,但是刚一动就扯到伤口把自己痛得冷汗淋漓,嘶嘶地不断抽着气。
梨云立刻惊醒过来,她先是快速摸了摸朱晶的额头,松了好大一口气嘴里喃喃说着:“小姐终于没发烧了。”
“辛,辛(苦)......”朱晶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真是干得快冒烟了。梨云贴心地去门口接了一壶温开水进来,原来一直有小丫鬟煨着药和润喉水等着。
真是好命的享受。朱晶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生病时的待遇,倍感酸涩。
喝了药之后又连喝了两杯甘草胖大海润喉水,朱晶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意识模糊期间她会异常的脆弱,但一旦清醒过来,她便又恢复成了坚韧胆大包天的脾性。她被扶起来舒服地靠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梨云聊着:“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晚上烧退之后夫人才回去歇着。”梨云圆鼓鼓的双眼泪汪汪:“都怪梨云没有照顾好小姐,让小姐这般受苦,这般......”她瞅了一眼朱晶的双手,似乎疼在她自己身上似得浑身抖了抖。
朱晶闭眼,她需要好好养精蓄锐,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