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我于凤凰台上小坐一刻,便早早地进了寝房。
念奴为我铺好床榻,伺候我松发去簪,宽衣解带。我背靠着软枕,手执一卷《乐府诗集》闲闲翻阅着。
念奴为我将蜡烛移近了点,刺鼻的气味将我呛得咳嗽起来。碧春在门外听得屋里的动静,急急进来,抚着我肩背,道:“王妃怎么了?奴婢听见您咳得厉害,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念奴慌忙将蜡台搬去了窗棱下。我渐渐止住咳嗽,伸手拉着碧春道:“我没事,就是被这蜡烛的气味呛着了,你快倒点水给我罢。”
碧春递上水来,道:“这也不知是什么蜡烛,烛光昏暗不说,还刺鼻难闻,别说王妃您了,就连奴婢们也是一不小心就被呛个半死呢。”
念奴也上前来为我轻轻拍着肩背。我见这俩丫头今晚神情不同往日,心知,定是念奴将我昨晚受萧煦强迫的事告诉了碧春。
我喝过一口水,道:“我没事了,你们也歇息去罢。”
念奴急道:“奴婢不困,再陪小姐说说话儿罢。”
碧春也道:“奴婢也不困,现在婉园人少活儿也少,园子里的花草什么的,王妃也不要我们拾掇了,奴婢整日里闲得慌,正好陪着王妃坐坐。”
我凝眉看她们一眼道:“你们要陪到什么时候?亥时?子时?”
念奴泫然道:“奴婢说了罢,奴婢今晚要睡在小姐房里。那人今晚要是再来强迫你,也好有奴婢为你理论一翻,他这样对你,你让奴婢怎么能独自睡得着。”
碧春听念奴这样说,也急道:“奴婢也要陪着王妃睡。王爷若是来硬的,奴婢与念奴姐姐也好护着王妃。”
我看她俩人一眼,道:“你以为你们能敌得过他,这里是王府,他想做什么,谁人能拦得住呢。他总还不至于真的要我的命,再说了,他今晚也许并不会来呢。”说着,晨起他离开时,看也未看我一眼的情形又浮在眼前。
念奴固执道:“奴婢不管,奴婢今晚就在这地上将就一夜,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到时,他若再强迫小姐,奴婢可不管他是不是王爷呢。”说着,将不知什么时候拿进我寝房的席子和衾被就要往地上铺去。
虽说是流火夏季,但地上毕竟阴凉,且地板又硬又潮,哪里能睡人呢。
我急道:“你就是个倔脾性的。地上睡一夜,看你明天头疼难受。碧春回屋歇息去,你上来罢。”说着,挪动身子,将床榻外部留给了念奴。
念奴嘻嘻一笑,将手中的衾被席子交给碧春,道:“帮我带回房里去罢。”
念奴宽衣上了床榻,高兴地道:“奴婢好久没这样陪着小姐睡了。”说着,没心没肺似的躺在了我的身侧。
我含笑看她一眼,想起先前在颍川家中时,一到寒冬腊月天里,念奴就总是陪着我睡一个被窝。我一向怕冷,暖好的被子睡到下半夜便变得冰凉冰凉的。因此,常常被冷醒,扰得娘亲也不得安睡。后来,娘亲便干脆让念奴陪着我睡一个被窝。念奴自小身子暖和,有她睡在身边,我再没有被冻醒过。
念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珠盯着天花板,喃喃道:“小姐,有奴婢躺在您身边,您就安心睡吧。”说着,伸手替我掖了掖里边的被角,再摸了摸我的手。
我笑着戏谑她道:“死丫头,你还当是在寒冬腊月里呢。你这样是要热死我么?”
念奴愕然,悻悻道:“都过去多少年了,奴婢这习惯怎么还没忘了呢。”说着,收回手,默默片刻,便渐渐睡了过去。
我借着窗下微弱的烛光,静静看了会子书,也躺了下去。
夜,仍是沉静的。窗外,下弦月弯如满弓。我睁着眼呆呆片刻,凝神细听,除了念奴均匀的呼吸和墙角唧唧的虫鸣,再不闻其它。
亥时已过,他大概是不会来了。我合上眼皮,迷蒙间就要睡着了。
窗下,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遂即,门外想起一句短而重的话音,“开门!”
我用胳膊肘蹭了蹭念奴,念奴已睡熟了,只是一动不动的。
我屏息凝神,一瞬,门外又喝道:“还不开门!”
我知道他又来了。我轻轻下了床榻,隔着门道:“夜深了,王爷回去罢,我今晚不方便。”
寂静几秒过后,有些含怒的声音传了进来,“开门!”
他又开始耍蛮耍横了。我心知,再不开,他便又要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