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全无。我唤过碧春将早前兰筠送来的五色丝线找出来,念奴自一旁剪过了烛花。
因着,天寒地冻。我拉过棉被,让念奴和碧春一起坐于我的床上,并让她们将双脚窝进棉被里。念奴双脚温热,碧春的也甚是温暖。她二人碰着我冰冷双足,皆是诧异不已,一壁唠叨我素日不爱吃荤,一壁夹着我的双足细细磨搓着。不过瞬间,我的双足也温热起来。
明亮的灯光下,我们主仆三人正一壁细细打着各种花纹的络子,一壁轻声软语说着些家长里短,只听见,轩子门上传来急急的叩门声。碧春下床开门去。
我心想,这会子又是谁呢?未及我暗自猜想,只见紫月风也似的到得跟前来。
我和念奴皆惊得掩着嘴儿,只是说不出话来。紫月拉着我的手,嘻哈笑着道:“怎么,婉姐姐竟傻了么?”
我回过神来道:“你怎的过来啦?”
紫月回着,“辇车送回来了呗。”
念奴也急切地说着,“可是……,可是……,月常在侍寝完了么?那也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回来的呀。”
掖庭有规矩,除了皇上偶尔留宿妃嫔宫殿外。凡是凤鸾春恩车接了至合欢殿中侍寝的,事后皆要留宿在偏殿歇息直至次日清晨,才能回原来居住的宫殿。新晋常在侍寝过后,也皆是在次日清晨才晋封分殿的。
紫月这个时辰回来,真真要吓人一跳了。
直觉告诉我,必是出了什么事了。因此,也只瞪着一双充满疑问的眼睛瞅着她,沉沉不语。
紫月微笑着道:“我并没有侍寝,皇上让辇车将我送回来了。我真高兴,还能再见着姐姐。原以为,我定会被砍去脑袋呢。”
听得如是,我更加惊急起来。念奴和碧春在一旁也是按耐不住,只催着后面的秋雪要将事情一五一十快些说清楚才好。
秋雪可怜地,也只是摇着脑袋,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把拉过紫月,让她自床沿坐着,要她快快将事情道清楚。紫月仍含着笑意,缓缓说着,“在龙榻上,皇上发现我裹着的雪白衾被上殷红一片。便怒喝我,问我怎么回事。我吓得瑟瑟发抖,只得回说近几月月事紊乱。我原以为皇上会一怒之下,命人砍去我的脑袋。谁知,他平息怒气,命人将我送回来了,只说,从此不再翻我的牌子。
我和几个丫头听闻后,终于长吁一口气,不想事情竟如此惊险异常。
我拉着紫月坐进被窝里。唤过念奴道:“你去煮一碗滚烫的红糖水来。”
紫月接过话道:“不用了,天冷地冷的,坐着暖和一下也就是了。”
我假意薄嗔她道:“既知天冷地冷的,这会子还不老实喝碗红糖水,当心明天喊肚子疼呢。”
紫月向着碧春和秋雪道:“既如此,你们一起陪着念奴帮把手去。”
两个丫头也急急出去了。紫月俯过身子,自我耳边轻轻说着:“姐姐也相信我月事紊乱么?”
我抬起惊异眼眸,向着她,“不然,是……,是……。”
紫月羞涩一抿,“我只不想侍寝罢了。那红是我用胭脂兑的水。去前,就弄好了装在一细小瓶子里,攥在手心,裹进衾被里倒上去的。”
我又惊得哑口无言,只愣愣地瞪着她明亮双眸。片刻,才开口道:“你为何这样?那些人都眼巴巴地等着皇上翻牌子,你却费尽心机这样做,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紫月轻盈答着,“我不想侍寝,只想陪着姐姐。皇上有那么多的嫔妃宫女,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为何要把自己给一个那样的男子。况且,于我,就只有姐姐一个知己姐妹,而侍寝过后,我便要离了姐姐前去。想起这些,我实难安心伺候他。没办法,只好想出这么一招险棋。没想到,能如此化险为夷呢。”
我看见她满心开怀的样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将她一把搂进怀里,轻轻抚慰着。
紫月温婉说笑,“姐姐别为我难过了。你还记得那天兰姐姐说要让皇上翻姐姐牌子时说过的话么?你说,‘我又不爱皇上,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而破坏我们姐妹情分,我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你不会那么做,我也不会那么做。现在皇上正宠爱兰姐姐,我实在不愿和她们分宠。我常想,女子如若不能嫁与对待自己一心一意的人,那就枉为一世为人了。”
我静静凝视着她,如此心地纯净的女子,不知这世间竟是什么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我和缓一笑,“今后,也只你我二人彼此相守罢了。”思量片刻,又向着她谆谆地道: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么?切记此事再不能对第二人说起。”
她柔柔一笑,“我记住了。”
适时,念奴和秋雪将一大碗滚烫的红糖水端上来。紫月和我相视一笑,端着碗,一口一口将红糖水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