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化,而后碾磨成粉,再次加热,我说得可对?”
天狼说到辛秘二字,月国人脸色已惨变,而后脸色越见惨白,等天狼说完,面上已经毫无血色。
这探子被天狼识破捉回,已是失了先手,现在谈判虽成,却仍是受制于人,被薛寅连消带打挫了锐气,心绪大乱,如今最后的依仗被道破,已彻底丧失冷静,无力应付了。薛寅抱臂冷眼旁观,此时慢悠悠打个呵欠,“如此甚好,这毒药的事,就不劳使者费心了。天狼,替我送客。这位先生,后会——无期。”
薛寅说到“天狼”二字,天狼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说到“送客”二字,天狼空闲的左手稍抬了抬,而后闪电般擒出,修长十指成爪,几乎在刹那间扼住了月国人的咽喉,此时薛寅说到“无期”二字,于是天狼的长指稍稍一动,轻轻松松扭断了月国人的脖子。月国人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就咽了气。天狼从出手到杀人不过片刻间的事,出手前几无征兆,动作快若惊雷闪电,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连一丝杀气也无。
月国人死不瞑目,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天狼抽回手,厌恶地擦了擦自己的手,“下次要杀你自己杀,这活计我不爱干。”
“我以为你最爱干这活计。”薛寅蹲下身,查看月国人的尸身,先是确认他已毙命,而后在他身上巡梭了一番,“这老小子身上的东西被我们搜刮了个精光,没想到这东西还是被他藏在身上。下次搜人得仔细些,扒光了之后得先打一顿。”
“说我心黑,你不也一样。”天狼凉凉讽刺,而后一顿,“他大约不是月国皇帝派来的。”
“这话怎么说?”薛寅稍微诧异地回头。
“第一,月国皇帝已缠绵病榻许久,国内势力纷杂,互相牵制,无力制定如此计谋。”天狼淡淡道,“第二,据我所知,上一次使用月色明的月国将领,是月国三王子的舅父。”他看了看手中玉片,“这东西用得好了,杀人无算,所向披靡,然而月国却仅用过他一次,你猜为什么?”
薛寅也看着那薄薄的玉片,若有所思,“这毒太难制。”
天狼笑笑,“不仅是难制,据我所知,当今世上,无人造得出来这毒,用一点,少一点。这次月国可是下了大本钱,大概是真把柳从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柳从之战功彪斌,前些年月国还未陷入内乱,厉兵秣马,大举南侵,却最终败于柳从之之手。如今月国国内浪花滔天,实在腾不出手来对付薛朝,却也要来这一手,为了拔除柳从之,不惜送上绝毒月色明。
薛寅摇头:“这人应直接投毒才是,届时也能将大薛搅得一团乱。”
天狼瞥一眼地上的尸体:“这应该是他本来的打算,但不巧被我戳穿了身份,这才另谋后计。”
也是,这探子被揪出纯属偶然,但他投毒之计却不能就此功亏一篑,让薛朝人自相残杀也是好的。
薛寅敛眉低笑,“月国三王子是么?有意思。”
天狼拾起那卷拟好的国书打量,似乎叹惋地摇了摇头,“我差点便可名留青史了,真是不走运。”
“名留青史,然后千古骂名,遗臭万年是么?”薛寅看了那国书一眼,眼神微沉,“烧了吧。”
天狼将国书在烛上点燃了,置于盆内,目视其渐化灰烬。这周围宫人早被天狼清理得干干净净,里外都由北化兵卫把守,纵烟雾传出,也没惊起任何波澜。国书燃尽,又有亲兵上来把月国人的尸体拖下去处理了,殿内终于变得干干净净。薛寅重又瘫在躺椅上昏昏欲睡,毫不受血气侵扰——月国人就死在这躺椅的三步之遥。
“累死了。”这是刚登基一天不到,就宰了两个人,又险些被如山的奏折埋了的皇帝的心声。
天狼见一切处理停当,也打算退走,不过临了又想起一事:“那月色明,你确定要制出来?”
薛寅懒懒道:“做出来吧,好东西啊,不可浪费。”
天狼点头,“陛下真打算用它?要我帮陛下算算过几日的风向么?”
月色明毒药随风飘散,若要用于行军对战,那风向便成重中之重,一不小心,可是自损八千了。这毒太狠,甚至月国本身也无解药,用它本就是行险。
薛寅挥手道:“现在免了,不过算命的,你号称铁口直断,从不说错。那你敢不敢帮我算算我大薛的运数凶吉?”
“一国运数,岂是我一人能言明?陛下你高看我了。”天狼眉毛一跳,却是笑了。
“算了。”薛寅闭着眼打呵欠,觉得酒劲又涌上来了,头晕得难受,“就知道你是个江湖骗子。你走吧,小爷要睡觉。”
过了半天,天狼也没回应,薛寅有些疑惑地睁开眼,便见这人低着头,手指掐着算诀,竟像是在专心致志地掐算什么,登时眼皮一跳,“天狼,你来真的?”
天狼全神贯注掐算,口中念念有词,半晌,回过神道:“陛下,我已算过了。”
“结果呢?”薛寅稍微来了点兴趣,抹了抹眼角因为疲倦沁出的泪。
“我决定还是把结果烂在肚子里比较好。”天狼一拂袖,轻轻扇了扇自己掌中折扇,一本正经道:“我觉得陛下不会乐意听的。”
薛寅瞪着这一本正经一派闲适的人半晌,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闭眼睡觉。
“陛下好好休息,属下先告退了。”天狼见状稍一躬身,打算离开。
结果还未走出殿门,身后便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吼叫:“你他妈的再叫陛下我跟你急……老子寿数都要被这破皇位折完了。”
声音虽有气无力,但字字咬得极重,语气分外认真,说到后半句时简直是斩钉截铁,天狼无语,估摸着身后的主子是真的气着了,于是也不违逆,转过身轻轻躬身:“那么王爷好好休息,属下告退。”
“天狼。”薛寅倒在躺椅里,一双眼望着宫殿空荡荡的穹顶,声音稍有些沙哑,“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北化?”
天狼沉默半晌,“北化不比宣京,不是么?”
“在你眼里,北化不比宣京。可在我眼里……”薛寅话音一顿,疲倦地揉了揉额角,止了话茬,“你走吧。”
天狼默然不语,转身离去,才一出门,就见外面天色漆黑如墨,一轮明月高悬。月色皎洁,比之十年前,他人生中最绝望也最凶险的那个夜晚,分毫不差。他不自觉伸手去拿怀中的玉片,只觉触手冰凉,寒到了骨子里,不觉一怔,面上竟然闪过一丝惧色。
就这么呆立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将怀中玉片收好,挂起笑容,潇洒起步。
在他的身后,薛寅的宫殿熄了灯,寂静一片。不知过了多久,一片细细的雪花落下,像一根轻软的鹅毛一样飘忽着落了地,月光铺洒在地板上,映出一片银白,如霜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