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傍晚,大明湖在望。
龙夜就更紧张,实在有些后悔没有早给太后姑妈传讯,让她来大明湖等着自己回来,好救自己的命。又盼着,最好是太后姑妈想念侄儿们,再回来省亲,好顺便救自己于水火。
此时,皇上子庭的皇后香儿刚刚生下长公主,太后刚当上奶奶,正忙着照顾孙女儿,实在是真没想到要过来看望侄儿们。
龙壁、福伯和喜伯一起迎出大门。
龙城冷冷地吩咐:“龙夜去静思堂,小卿去采薇堂。龙裳、燕月、玉翎去知过堂,每人领一百鞭子,福伯执罚。”
龙城回房更衣。
“是。”被罚的人齐声应诺,俱是心中惊惧。
龙壁、福伯和喜伯,一句话也没敢说,也没有机会说。
龙夜吓得腿都软了。自己被罚去静思堂,小卿被罚采薇堂。这两个地方,都是大哥重责弟子的地方。看来大哥果真盛怒,按以往的惯例,应该是自己和小卿被罚去知过堂领鞭子的,龙裳、燕月和玉翎多半只会被罚思过,今日却是每个人都加罚一等了。
小卿亦是害怕。以往被打,多是在师父的书房亦悦斋,罚得再狠,也有师叔们或是福伯能在旁委婉相劝,而且,那个院子里,到处都是师父温暖的气息,在那里受罚,并没有太多的冰冷或是恐惧。
但是采薇堂则不同。那里太过冰冷,凡入采薇堂责罚,便是任何人不准擅入、擅进的。师父曾在那里责罚二叔或是四叔甚或是子庭叔,哪个不是被打的半死,只能自己咬牙挺过。
小卿好怕那里,觉得坐在采薇堂里的师父,心变得仿佛如太师祖傅怀那般狠硬。
可是,傅龙城的吩咐,谁敢更改,谁又敢违背。龙夜很是惨然地看了小卿一眼,当先举步往静思堂而去。小卿也只能忍下惧怕,亦往采薇堂侯罚。
龙裳、燕月、玉翎微垂了头,去知过堂。
一百鞭子,即便是福伯施罚,一丝不会容情,于燕月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恐惧和难捱。他确实是被打惯了的,虽然痛依旧是痛,他咬咬牙,便挺过了。
可是同样的一百鞭子,对龙裳和玉翎来说,就分外地难捱。
龙裳是挨打挨得少,一百鞭子打下来,早都是面色惨白,几近虚脱,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从刑架上下来,微微一动,就痛得昏了过去。
福伯只好忍了心痛,按刑堂的规矩,用冷水将他泼醒,龙裳的伤淋了冷水,却更痛得钻心,只是无法再昏过去而已。
玉翎武功高,体质好,乾坤心法的成就更是不可限量,但是玉翎实在太怕痛,也太怕被打,况且,这几日来,身上的伤就没断过。
前七十下抽在背上时,玉翎已是痛得不敢吸气,剩下的三十下,福伯看也不看地就把鞭子再重叠抽在玉翎那些刚刚褪了肿胀的臀腿肌肤上,一鞭子下去,那些肿胀和伤痕就叫嚣着喧闹起来,最后的三十下罚过时,玉翎也是痛得站不起来。
福伯并没有时间等他们缓了痛,只是按规矩命三人罚跪思过。龙裳哆嗦着跪稳了,将盛满水的鼎举过头顶时,全身都痛得抽搐,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是熬不过两个时辰的。
燕月和玉翎跪在他旁侧,虽也辛苦难捱,可是并不如龙裳那般,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燕月不由心惊,难道就算有小卿师兄、自己和玉翎的三人剑阵相护,七叔依旧被六叔的心剑所伤了吗?六叔收剑时,七叔也曾吐血昏倒,当时自己探七叔脉息,并没有异,所以大家都没有太在意七叔。
但是,就算七叔内力再不继,也不至于只挨一百鞭子,便到了如此不支的地步,若是自己失察,七叔真的有损……燕月可是吓得不敢再想。
龙裳仿佛知道了燕月的心思般,勉强出声道:“燕月……不用怕,我,我只是痛……,痛……没事儿……”话未说完,忽然一头倒了下去。
“七叔。”燕月大惊,扔飞了手中的鼎,在龙裳倒地之前,将他接入怀中,龙裳手中的铜鼎也在堪堪落地之前,被玉翎单手接住。
燕月的手贴上七叔后心,立感怪异,他竟然探不到七叔的内息,七叔体内如汪洋大海,燕月传过去的内力如泥入海,竟是连一丝涟漪也无法荡起了。
“快去请师父。”燕月惊骇大叫。
玉翎从未看过燕月师兄如此惊慌失措的神情,手中的鼎飞出去的同时,人亦飞了出去。
静思堂。龙夜跪在空旷的屋子里,看日光将自己的影子越拉越长,然后又越拉越短。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冷冰冰的东西,藤杖还有戒尺,想像着那种疼痛。
三哥、四哥常在这里被罚。偶尔,他和龙裳会被勒令观刑。
家法并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痛楚却是感同身受。
为此,他曾埋怨过四哥,为什么非让大哥亲手执罚,还不如送去知过堂,一下是一下,数目再多,总有罚够了时候,但是在这里,从来没有数目。
龙夜一直觉得静思堂有古怪,大哥只要走进这里,就会变得更加冰冷,甚至残酷,一如那些冷冰冰的刑具,对弟弟再没有半分怜惜之情。
但是总还是自己的哥哥,所以即便打得再狠,还是留有分寸,并没有如仇人那般去打。
龙夜知道大哥没有仇人,和大哥作对的人都已经变成了死人。那些人,想要对傅家不利,所以就只能死,大哥是不会浪费自己的力气去教训他们的,大哥通常都是将他们一剑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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