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琼奴突然正色朝我道:“小姐。”我应声,她向四周看了看,俯到我近前,对我道:“我有一事要和你说,先前我去客栈去了东西回宫的时候,侍卫帮我拦了下来,说不让带这夫人的骨灰盒子进来,我诓他们说是小姐治病的药引子,是草木灰,又塞了几两银子,他们才放了行。”
我朝她低语道:“这在宫里也该是禁忌,这次多谢你了。你快去寻个不起眼的柜子,把那盒子放进去,别让人看见了,不好。”
她道:“奴婢已经处置妥当了。”
我点点头,就见羽香收了屏风从隔间里走出来,朝我笑道:“小主现在可舒服了。”
我朝她一笑,道:“嗯,今天辛苦你了。”
她忙屈膝答道:“小主折煞奴婢了,伺候小主是奴婢的本分。”
我道:“我还没有册封,不是正经小主,今日却劳烦你这般伺候。”
她听了,笑道:“小主既是留了牌子,即便还未册封,却也是这宫里正经的贵人了,奴婢哪里敢怠慢了小主呢。”
我起身扶她起来,道:“那便多谢你了。”
她看向外面,朝我道:“天色已晚,小主定是饿了,奴婢传膳去吧。”
我笑道:“也好,那你去吧。”
琼奴初进这宫内,对什么都新奇着,在一旁听着羽香要去传膳,帮对我道:“小姐,我也同去吧。”
我知道她的心思,也便让她同去了。
我自用梳子梳着头发,一时,他们两人便有说有笑的回来了。两人朝我行了礼,取出身后的描金食盒。琼奴取来一张朱漆四角绘银的小几子摆在炕上,羽香从食盒中端出四个蓝底珐琅的碟子并一个盛饭的珐琅敞口钵。我看那菜色,是八宝豆腐、糟鸭脯、清水鳜鱼和香油芹段四样。我闻着香味,已是心动,忙浣了手,吩咐琼奴和羽香一齐上炕用晚膳。琼奴听了,也浣了手爬上炕。只是羽香却朝我跪下,口中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我猜着这宫里的规矩,定是没有奴婢下人上炕同主子、小主一同用膳的道理。我遂朝她笑道:“你不必如此拘束,一来我还未册封,不是正经小主,二来,这也没有旁人,你也不用死守着这规矩。你们陪我一起,我才用得香呢。”
听的我这样说,再加上一旁琼奴劝说,羽香便也不再守着死礼,只是她说什么也不肯上炕,便在炕下的脚杌子上坐下陪我一起用膳。
我夹起一块鸭脯肉放入羽香的碗中,她赶忙起身道谢。我喊她坐了,她捧着手中的碗口描银的素瓷碗,朝我笑道:“因这德颜宫自先帝起就定为选秀之处,所以没有设膳房,须去近旁的永宁宫取了来,倒让小主等了些时候。”
我用了点新鲜芹菜,却是美味,笑道:“不妨。”
琼奴似乎想起什么,转头向羽香问道:“这时雨轩中怎么会有好大一个戏台,甚是漂亮,我进来时都看呆了了呢。”
羽香放下手中包银筷子,笑道:“那戏台子可有些来历,我也是听宫里的老嬷嬷说的了,这德颜宫原不是叫德颜宫,而是叫什么漱玉宫。先前的武宗皇帝有一位妃子,便住在这漱玉宫里,这位主子唤作惠妃娘娘,惠妃娘娘特别爱听戏,武宗皇帝就专门为她大兴土木建了这听鹂馆戏台,可谓是宠冠六宫。”
琼奴听她说这陈年旧事,便也来了兴趣,追问道:“那后来呢?”
羽香叹了口气,道:“后来这惠妃娘娘失了宠爱,郁郁而终。”
“不是说宠冠六宫吗?又怎么会失了宠爱呢?”琼奴不解道。
我放下碗,朝她道:“这宫里哪会有长久的宠爱呢,花开花谢,即有宠冠六宫的时候,便也会有失宠郁郁之时啊。”
琼奴听了我的话,便也不再问下去,只道:“那她郁郁而终后呢,武宗皇帝又如何呢?”
“我听的说,惠妃娘娘仙逝后,武宗皇帝得到消息后,只吩咐宫人把这漱玉宫锁了,终武宗皇帝一朝再未开启。直到后来的怡宗皇帝即位,才重新打开这漱玉宫的宫门,并改为德颜宫。但是这戏台子就从此荒废了。”羽香说道。
琼奴似乎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只继续吃饭,不再问了。羽香也住了口,只扒着碗里的饭菜。
我听了这段故事,却感叹,这就是帝王之爱,没有海誓山盟,没有长久之情,有的不过是封锁记忆的一扇宫门,却是惜花人去花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