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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点在白纸上的毛笔陡然歪斜,留下一笔难看的瑕疵。“既是受伤怎的不请大夫,抬后院里做什么?”卫文贤一向的面上正直无私,内里却是个狡猾多端的,大夫人上他的当不只一次了,方才有此一问。
樊妈妈连忙做势去捂大夫人的嘴,急道:“郡主可不能这么说话,侯爷好歹是姑娘的亲爹,郡主自己不待见侯爷也不管两个姑娘的心情么?”
樊妈妈觉得郡主实在倔强,既是在女儿身上想明白了,在侯爷那里自然也得分辨明白,才好真的把日子过下去,老这么拗着对谁都不好。也不顾郡主面子,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嬷嬷,”大夫人恨声喊了,想说卫文贤半夜爬床的事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不敢糊弄的,可在外人看来她跟卫文贤本就是夫妻俩,就是内院的嬷嬷和丫鬟们也乐得把他们两人往一堆凑,竟是想反驳都没人支持的,只好妥协道:“抬来可以,没地方睡怎么办?”
樊妈妈左右一合计,西厢里是四姑娘的住处,书房也不是安置病人的地方,别的能住又有益于病情的就只有大夫人的内室了,便笑着道:“郡主放心,嬷嬷一定给侯爷安排好住处。”
卫文贤是被下人一台软轿抬进的内院,樊妈妈原本还想着请大夫,却是有大夫一同跟着回来的。大夫人打眼瞧了,卫侯爷往日冷峻刚硬的面容多了丝倦色,有些苍白。身上披着深色的外衣,一时之间瞧不出伤在哪里。
樊妈妈领着人把卫侯爷安置在大夫人床上,床单被褥都是原先的没有换,大夫人看了欲言又止,又见下人紧张的围着没人注意到那些小事,最终也没吭声。
“大夫是荣威侯专门给请的。”清风小声禀明大夫人。
荣威侯同卫文贤是从小玩大的感情,既然当时荣威侯也在,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大夫人静静地站在一群人外围看着。
大夫给卫侯爷检查过,开了张方剂单子,嘱咐了护理的事宜便起身告辞,大夫人正打算借着送大夫出门的机会一起溜出去,不想被樊妈妈一步拦了下来,瞪了她一眼道:“大夫有清风送,郡主只消留下来看护着侯爷。”
“嬷嬷!”
大夫人被樊妈妈推到原处,屋里的下人很快走光,末了还能听到樊妈妈声音道:“方药抓来自有奴婢看着下人熬药,郡主好生陪着侯爷罢,有什么事外头也有丫鬟候着,唤一声便可。”
大夫人站在原处,半晌没有动静,鼻端还能闻见淡淡的血腥味,床帐已经收起,半卧在床上的男人身上盖着她惯常用的锦被,闭着眼睛养神,仿佛不知道屋里还有她这个人似的。
大夫人撇撇嘴,总觉得卫文贤这样功夫了得的人突然受伤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待脸上的热度慢慢消了,对着床上的人问道:“你不是功夫很好么?怎的就伤到了?”
卫文贤就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直直地望向大夫人,深邃幽暗的眼神像一片蛛网突然投过来把人缠住,再怎么左突右冲也逃不开,直把大夫人瞧得不在意地扭过头,床上的男人才开口道:“我是真的受伤了,不信你过来摸摸,血还是热乎的呢。”
听到前一句,大夫人还想着是她小人之心想太多,卫文贤恐怕是真的受了伤。待听了后头的话,大夫人嘭的一下涨红了脸,暗骂卫文贤厚脸皮,落荒而逃地出了内室。
她怀明妍那会真是什么都不懂,卫文贤担心她害怕便一直同/房睡着方便照顾。半夜里突然觉得下半身一阵温热,她又惊又怕,大声喊了卫文贤,直道她流了好多血要死了。卫文贤一边安抚她,一边伸手摸了,前一刻还嘲笑她说:“果然是热乎的,就是这颜色可不对。”下一刻竟也唬的白了脸,手忙脚乱地把她往产房里抱,再后来就是兵荒马乱地生下了明妍。
回头再想,英明神武的卫侯爷哪里见过羊水破了的样子,还颜色不对,惊慌失措的模样真是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大夫人站在院中,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