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了,将军倒是淡然得很,似乎什么都掌在他手中,也不知他怎的就……洗砚真真该死,怎么敢揣测主子家……”说来也巧,那适才清洗砚台的女子恰恰名字就叫作洗砚,一番话向着慕琬而去,淡然随意,也无甚大的拘束。慕琬听了,没有应声,只是垂首闭目,半露于袖外的素指拨动着一串绛红菩提,口里仿佛念念。
洗砚摇首退下:小姐这性子,太静了些。不过,清修在家的佛弟子么,却也应该……洗砚出了门,心下莫名就出现了四年之前的情形:小姐故作一脸淡然,笑得极为讽刺,极为勉强:“师傅有言:‘心静人净,心乱身污。’现下落身烟柳地,若惶然言辞,则犯了清修大忌,即使心中无罪,也不能全然而清;而若淡然相对,则正合了命里劫数,就算此身不净,也仍然……点污不触,纤尘不染……”
点污不触,纤尘不染……
话是如此,不错。可,刻意将清修之人投入烟花地意欲百般折辱,就算是没有什么……可也……是不是太……欺人太甚……
那个女子,不过跟自己一般大,怎就生那般心思?
唉,多想无益,那女子到底也是有了报应么,罢了,罢了……洗砚遥遥头,不再多想什么,转身入了另一门里,打理着寻常事务。
皇城宫闱,阑落静轩,云素执一张信笺,微微笑着。
“……亏得喜焉照料周全,病体早于多日之前痊愈,现有杂事需理,暂且不归,勿念。”隽秀的字体端端正是雪影手书,落款处印着小小的一片雪花,云素笑对身旁邺池鸢道:“还是喜欢看盈姐姐的信笺,一来,知晓了她无大碍,二来……”
“到底是家书一般,比奏折看来亲密太多。”慕天接过话头,神色淡然。
云素的笑凝在眉眼之间,邺池鸢更是大气不敢出,些微怯然地向云素身边近了半步,偷偷向她眼里眉梢瞄了两眼,到底瞄不出什么,却惹得她没来由地心颤。
“将军所言不假,到底是自家亲人,比之寻常旁人亲密太多。”云素也是一声淡淡,微笑的神情化开,抬了头,望着站在身前的慕天。
慕天神色不动,定定望着她的眼。云素的心一点一点瓦解,却只得用足了全身力气对望着慕天,努力忍着将出的怯退之态。邺池鸢看他二人这般,更加无措,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开口说话也不是,一时间纠结得异常。
云素许是察觉着了,转而对邺池鸢道:“金玲处似乎有些事儿,你去看看,瞧瞧需要调出多少人。”“是。”邺池鸢急忙应声而走,心下对云素又是感激,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可说到底,同样是纠结么,自己一个人纠结总比在慕天面前纠结要好上太多。
终于,阑落轩中只剩了这么二人:一坐一站,一素一玄,一君一臣,一夫一妻……
云素的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浅笑,却越来越僵硬,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俊逸非凡又一脸冷漠却让自己心动不已的男子,良久,终于问出一句:“可有漏网之鱼?”
“不少。”
“什么?”云素心头一颤,几乎就要惊然而起。慕天冷冷的神色里闪出一丝悸动,接着冷言而道:“谪仙怪人,倾城双璧,静思居……”
“慢!”云素终究站了起来,绕过了桌案到了慕天身前,仰首望着他的冷眸,言语微颤:“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天垂了眼色,与她目光相对,稍稍俯首让自己的气息扑在了她的脸上,言语仍旧没有什么温度:“你,到底是个女人……”她目色慌乱,他伸了手抚上她的侧脸:“心软是不可避免的……历来,不论哪个女官女将功高盖主,权倾朝野也难登帝位,此乃妇人之仁的心性所致,怨不得外界闲言碎语……”
“啪!”
慕天不乏讽刺的言辞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左脸上微微显出微红,眼中闪出一道狠戾之光。云素收手,下意识想要退一步,却终究未动,立时恨死了自己的这只手,嘴上仍然硬得不行:“将军言语欠妥,朕只是给个提醒,若是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末将奉上右脸……”
“啪!”
“如将军所愿。”云素死撑着全身气力,凝望着慕天忽而怒意大盛的双眼,垂下的手藏在袖中,颤抖不住。
慕天唇角一动,弯出个残忍的弧度,当下上前一步。云素一惊,身子一个踉跄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却见慕天怒极反笑:“末将谢过陛下。”
云素的伪装似要瓦解,便更退了两步,慕天逼上,几乎是贴在了云素耳畔:“若有‘谪仙怪人’踪迹,或见其本人,末将如何处置?”
云素靠在桌沿上,一手向后摁在桌案上承载着身子的恐惧,言语泠然:“就地,正法!”
“末将领旨……”缓缓说出这么一句,慕天退开一步,抱拳相向:“如此,末将告退。”而后,转身而走。
玄衣的将军不在,素衣的静女终于倒下,泪如雨般,声声呜咽令闻者揪心良久。
“奉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