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事情过去了有一年多了,可陈绍宽还是内心中抗拒和王学谦见面,因为一方面这会勾起他惨痛的经历。另外,在他看来王学谦糊弄海军的作法,让他觉得自己被贱卖了一样。
将一艘3000吨级别的老船,也是从广州逃离的海筹号巡洋舰改造一下,凑合着让陈绍宽当旗舰。这种作法,将陈绍宽的一腔热血瞬间冰冻,然后掉在坚硬的地面上,碎裂成一地的冰渣子。
另外要不是陈绍宽拦着,王学谦还想想要拆一艘他从美国买来的驱逐舰,研究一下最新燃油汽轮机系统。毕竟改造之后的军舰再烧煤有点说不过去,能装油柜还是装油柜的好,毕竟速度上会快一大截,还能节约大量的可贵空间。进入船厂的海筹号被送上船台,然后船厂告诉他的是改造最快需要一年。于是乎,他的糟糕建议换成了马尾船厂工人一年的开工率,等于无缘无故地养了船厂工人一年。
从海圻号巡洋舰大修,到海筹号改造。他这个浙江海军司令的旗舰也逐渐小型化起来。舰艇的类型也从海军新条约中的重型巡洋舰(不论性能的话,海圻号巡洋舰主炮8英寸,属于新条约中的重型巡洋舰;海筹号是6英寸,属于轻型巡洋舰),轻型巡洋舰、到现如今的驱逐舰……陈绍宽这个海军司令的旗舰吨位从4300吨,到3000吨,然后到现在的1020吨……简直一水不如一水,日子越过越恓惶。
要不是王学谦这次限定日期命令他从浙江来上海,他这辈子都不想去见王学谦这个上司,就只想在宁波象山的军港里,安静地做一个守望大海的可怜人。
他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恶意地揣摩,要是海军继续不被重视,他可能最后连一艘像样的旗舰都没有,然后成为海军陆战队的司令官。虽说,从海军建设之中,他是有过想要筹备海军陆战队的念头,可他不想麾下只有海军陆战队的海军司令。
至于发展海军潜艇,在技术上他并不看好。他清楚潜艇对于海军弱国的重要意义,并且作为海军官员考察过美国、英国等国家的船厂和军舰,其中也包括潜艇,但是核心技术不是短时期内就能够让民国研究透的。他有时候会做噩梦,王学谦最后组建的潜艇部队是那种一个水手骑着一枚鱼雷然后对付一艘战列舰的诡异场景……
荒谬地如同是一场舞台剧,可却着实让他恍惚的以为真,只要有用,王学谦不会放弃。陈绍宽其实并不希望鱼雷艇能够重创英国舰队,因为这样一来,很可能让王学谦更加看重鱼雷艇的突击实力,而忽略了这种只能在近海作战,几乎没有任何防护力的军用舰艇。
可另外一方面,他却希望鱼雷支队能够给浙江海军争光,让王学谦看到海军不可替代的作用。
带着这种忐忑和纠结的心情,陈绍宽推门进入了王学谦的办公室。
“厚甫你来的正好,正有事要找你。”
王学谦按下了手中刚刚点燃的香烟,房间里飘着一层稀薄的烟雾,而烟灰缸里却是满满的烟头。
陈布雷也跟着进门,然后打开了窗户,清新的空气在轻风的输送下进入房间,让人精神一振。
“英国人还是没有行动?”王学谦问道。
陈绍宽点头道:“很奇怪,英国人似乎非常守规矩,并没有过多逾越的行动,我们的军舰布雷,他们就排雷。不过……估计我们的水雷已经不够了,眼下最后一批的水雷是演习用的。”
“看来英国人确实没有发动战争的打算,这样一来……”王学谦其实很想说自己很不甘心,他其实是想要检验一下,按照他想法筹建的浙江海军,主要以鱼雷攻击舰为主的作战体系是否有成功的可能?
发展大型水面战舰的开销真不是民国能够承担的,其实眼下的日本也已经无法承受了这种庞大的军费开支。日本内阁的变动,长期霸占组阁权的军方退出日本首相的竞争行列就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海战不出现,那么接下来就是外交谈判的事了,这样一来,主动权就不在王学谦的手里。
对于不参战的方式来获得好处,别说英国了,就是法国、意大利、日本都会蜂拥而至。造成的结局就是,谈判还没有开始,民国就要注定接收一场失败的外交斡旋。王学谦可不想到时候成为民国的‘罪人’,成为外交无力的牺牲品。
他想了想,还是坚定道:“就算英国人继续保持克制,海军也要尽一切可能将这支英国舰队拦在吴淞口以外,坚决不能让英国人进入黄浦江,他们打,我们打。另外,我已经命令空军抽调大部分载弹量大的飞机来上海,只要天气状况允许,全力配合海军的作战行动。”
陈绍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王学谦一个问题:“大帅,您为什么一定要和英国舰队发生正面冲突?如果将所有的问题抛给外交处理,不是更好吗?”
王学谦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不存在道义的问题,也没有妄开战端的问题,而是一个立场。我要让英国人用切肤之痛来体会我的决心,民国的决心,而不是通过舆论方面的支持让英国人退让。这两种结果的力度是截然不同的,你明白吗?”
“战争是外交的延续。现在这个时候,不发动战争,不打赢这支英国舰队,任何外交上的努力都将注定是一场无法挽回的失败。那么所有的外交努力都注定是徒劳的,没有用的。可是一旦我们有能力将这支英国舰队留在上海,就能让英国人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继续针对民国的封锁政策是否是可行的,值当的?同时也能让那些想着表明立场就能得到好处的二流列强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只有这样的结果才是我们民国外交所需要的比较理想的环境,这是军事,但更是政治。”
“这也是你免除政治厄难的最大原因吧!”陈绍宽内心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同时也吓了他一跳。从某种关系上来说,王学谦是他见到过的最好说话的上司,地方军政大员。但是这里面的好说话有一个标准,你要讲科学,摆事实,讲道理说服他听你的。
一般抱着这样念头的军政高官,都被王学谦在精神和智力上双重打击之后萎靡不振一段时间才会缓过来。
陈绍宽其实也是其中之一,正当他内心胡思乱想的时候。走廊里突然传来匆匆的皮鞋叩击地板的声音,随后陈布雷闯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先生,我们和英国人打起来了?”
“在哪里?”王学谦刚刚听到陈绍宽的汇报,英国人在长江口乖乖的排雷,自然想到的是租界内的英国军事实力。
可陈布雷却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开口道:“是长江,长江口。英国的猛犬号驱逐舰对浙江海军的军舰炮击。”
“这个……”陈绍宽有点脸红,他刚信誓旦旦地说英国人像是乖宝宝一样地排雷,没想到开口不到十分钟,就被打脸了。
可王学谦却欠揍似的朗声大笑:“打的好,打得好啊!我还以为盼不来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