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郴州候顿了顿,随即愤慨的道:“有些话,臣是非说不可,不吐不快,殿下……”他咬咬牙,压低声音:“那崔贤与尉迟循毓误了殿下啊……”
这句话,李重福早就想说了,正中李重福的心事,这二人,难道还不是误本王吗?于是杨斌的话,竟是让李重福万般的委屈,顿时都迸发出来,他忙道:“嗯?郴州候何出此言。”他差点想要脱口而出,这二人乃是奸臣,本王早知如此,绝不会如何如何。可是他终究还是忍住,决定看看杨斌说什么。
杨斌大义凛然道:“殿下,那个万胜商行,是出了名的偷工减料,殿下久在宫中,有所不知,就在前些日子,就曾有人状告万胜行偷梁换柱,将业主的青花砖,换成了低劣的寻常砖石,不只是如此,洛阳人都晓得,万胜行养着数十个专司律法的律师,他们与人签订契约,最擅长的就是钻律法的空子,使人上当,许多人欢天喜地与他签订了契约,用不了多久,就欲哭无泪,求告无门,殿下万万不可听那崔贤胡说八道,这个老匹夫,早已廉耻丧尽了。”
“还有那尉迟循毓,尉迟循毓被魏王殿下托付了重任,可是他却私下里四处为人推销各种商品,臣从前就上过当,那什么和记木行,固然是用料实在,臣对这一点,也是无话可说,可是殿下有所不知啊,同样的木料,同样的工艺,别家的木行,才是和记木行价钱的一半。殿下切莫被他们所蒙蔽,这和记木行,最喜欢的就是借着一些噱头去打开销路,无所不用其极,寡廉少耻,臣就说张记木行吧,张记木行那才是真正的本份经营,实实在在,童叟无欺,深得业内的好评,他家的木料,质地都是上乘,用的都是渤海国那儿私贩来的大木,经过三十一种工艺,精心制作而成,不但不畏火烧,还能防虫,张记木行,享誉关东,风靡天下,同样的大木,不但物美价廉,最胜在他们诚信经营,用交友的态度,与客户交涉,洛阳还有童谣,叫张记木行,管用百年。殿下若是要采买,定要记得通知臣,不但张记的木头价格低,而且臣,可以想办法通融,给殿下打个七折……”
李重福已是气得发抖,他突然有一种想找个地方撞死的冲动,他恶狠狠的瞪着杨斌,终于再顾不得什么了,从牙缝中狠狠蹦出一个字:“滚!”
“殿下……”杨斌惊诧的看着李重福。
却见李重福已是疯了似得冲向墙壁处,那里悬挂着一炳宝剑,杨斌吓了一跳,我去,买卖不成仁义在啊,不买就不买,打打杀杀干什么,得,又一笔买卖泡汤了,他再不敢说什么,趁着李重福拿剑的功夫,落荒而逃
龙门宫的动静,当然是瞒不过神策府的。
王据听到那儿传来的消息,不禁失笑。
他要的,不过是李重福看清形势而已,这个皇子殿下,似乎每日关在龙门宫,每日就好似是在做梦一样,一个人若是依然还在做梦,还有痴心妄想,那么想要打交道,很难。可是一个人梦碎了、梦醒了,没有了骄傲没有了矜持没有了希望,那么……就好摆布了。
不过尉迟循毓和崔贤这几个人,还真是有点不太要脸。
王据在洛阳,什么样不要脸都见得多了,这年头,都是朝前看嘛,有钱是大爷,没钱管你什么出身,现在都不吃香了,某种程度,这洛阳内外,深入骨髓的那种对金钱的追逐,正腐蚀着每一个人的心,尉迟循毓这些人也不可免俗,可是王据还是觉得,这几个家伙有点突破了底线,不要脸啊。
不过……有些事还是好理解的,淡泊名利这样的心理,某种程度诞生于田园牧歌的社会形态,那些拥有大量田产的高门,只要土地还在,那么每年的收益,都是固定的,靠的都是老天爷吃饭,收成好,是这么多钱粮,收成不好,固然会紧张一些,却也少不了哪儿去,所以一个家族只要不折腾,大抵他们不可能一下子钱粮暴涨数倍,也不可能一下子倾家荡产、家徒四壁,因而绝大多数时,一个家族三代前是过什么样的生活,现在也是过什么样的生活,难以改变。
也正因为这种形态,使得许多高门子弟都有一种懒散的性子,反正努力,家业也不会因此一下子振兴,可即便不努力,日子也依然坏不到哪儿去,一切……凭的都是老天爷,自己何必要去操心劳力,又或者挖空心思,去追逐什么更大的富贵呢?
这种老庄无争的学问,魏晋时期的处世之道,在现在依然十分风靡,可是在关东,情况却是另一种极端,淡泊名利的人,已经无法再这里立足了,重商的政策,几乎把所有人的潜力都激发出来,今日你落后一步,从此你便处处落后于人,你不能快速积累财富,那么你便什么都不是,闲散的人,绝不可能会是高士,只会成为所有人眼里的窝囊废,大家不再靠出身来攀亲,靠的却是家底。
本来这些长安来的人,如尉迟循毓这样,只怕很快就会沦落下去,不过他们显然是幸运的,他们的人脉还在,秦少游对于他们也有所关照,总算给了他们一些立足之本,所以这些人在调整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很快,就通过祖宗的积累,渐渐在洛阳风生水起,他们依然还是既得利益者,只不过他们得到的财富和今日所享用的东西,比之从前,更加要富足许多倍,他们失去的固然是高门的自傲,得到的却是数不胜数的钱财。
或许这个时候,他们中的许多人,还会骂着礼崩乐坏,可是他们的身体比他们的心更加实诚,捞起钱来,绝对不比那些关东的土著要慢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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