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士曹只有一个皂役暗通党项,莫非有人蓄意相护?”语带威胁之意。
宋云祥不慌不忙的拱手解释说:“回使君的话,卑职忝为士曹判司,一向只知道谨守本职,并无非分之想。卑职既然没胡乱伸手,甘于清贫,下边的皂役若要干一些出格的事,势必要多多掂量一下了。”
李中易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宋云祥,这家伙面白无须,貌不惊人,说的话却很有些道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有治理州务的真本事?
公生明,廉生威,当长官的以身作则,下边的人确实不敢乱来。
“宋判司,在你看来,灵州当前最棘手的问题,为何?”李中易有心考一考宋云祥,故意给他出了个十分宽泛的难题。
“回使君的话,灵州最大的难题,已经被您一举消弥,下官佩服之至。”宋云祥轻咳一声,接着又说,“不过,灵州还有个大问题,急需解决,那就是粮食一直不足。”
“使君,物以稀为贵,老百姓一旦买不起粮食,或是无粮可买,必出大问题。”宋云祥不卑不亢的侃侃而谈,“使君平了蛮乱,固然是件大好事,可是,归根到底,灵州无粮不稳。”
李中易淡淡的问宋云祥:“你可有办法解之?”
宋云祥蹙紧眉头,有些迟疑的说:“灵州虽然严重缺粮,可是,朔方观察处置使的辖境之内,还有一个出产上等好盐的盐州。据卑职所知道,盐州的盐池共有四处:一乌池,二白池,三细项池,四瓦窑池。尤其是,乌、白二池所出盐,畅行天下各州,十分抢手。”
“使君,卑职以为,要想彻底解决灵州和盐州缺粮的弊端,不如以盐州之盐引为饵,吸引粮商们千里送粮过来,则官商民,三获其胜,大善之策也!”宋云祥的一席话,确实出自肺腑之言。
宋云祥心里隐约有一种感觉,李中易今天的突然露面,未尝不是给了一直混迹于下僚之中的他,一次大好的良机?
良禽择木而栖,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想获得上司的赏识呢?
李中易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暗暗叹息不已:他太过小看古人了。
盐铁官营的时间已经很久,盐引需要商人们拿钱去买,也行之有年。
开中法——盐引代币,这可是直到明朝之时,才创造出来的保证九边将士粮食供应的一个妙招。
李中易原本就打算利用盐州丰富的池盐资源,吸引粮商们前来,用粮食换取利润更大的盐。
没想到,小小的灵州士曹参军宋云祥,竟然提前好几百年,找到了利用固有的本地资源,和粮商们做交易的好办法。
“朱重八和胡惟庸闹翻了么?”李中易心里异常紧张,表面上却丝毫不显,故作淡定的询问宋云祥。
“使君,胡惟庸是谁?卑职好象不认识此人啊?”宋云祥凝神思考了很久,想破了脑壳,也始终不记得,胡惟庸是老几?
李中易死死的吸住宋云祥的双眼,仔细的观察了好一阵子,没发现任何异常,他不禁暗暗摇头,显然他太过多虑了,这个宋云祥并不是穿越人士。
一切政治问题的背后,都隐藏着极深的经济因素。比如说,老百姓吃不饱饭,才会铤而走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亡命造反。
老百姓的经济条件,越是优越,不仅吃得饱,而且吃得好,还有土地安身立命,朝廷的政治局面,也就越稳定。
一旦土地兼并严重,或是外敌入侵略,打破了稳定的平衡,那么天下大乱,为时不远。
“灵州的盐价几何?”李中易不希望重用只会夸夸其谈的嘴炮官员,所以,打破了砂锅问到底,要看清楚,这宋云祥究竟是骡子,还是马呢?
宋云祥拱着手说:“灵州市面上的盐价,一斤三十六文之多,合七百八十多文一斗,百姓之家,久苦食盐之贵。”
李中易暗暗点头,这宋云祥能够一口说出食盐的物价,显见,平时做足了调查的准备。
“盐铁乃是朝廷专营,本官若是换多了粮食,朝廷那边恐怕会有麻烦啊?”李中易想考查一下宋云祥政略,有意出难题刁难他。
宋云祥笑着解释说:“使君何必为难下官呢,咱们只须事先算好,用盐换粮的分额便可。只要在分额之内,粮商们谁先送来粮食,就先得盐引,领完为止。”
李中易淡淡的说:“如果送来了粮食,却没换到盐,粮商们来年还会来灵州么?”
宋云祥拱手道:“这部分不会太多,咱们还可以拿铜钱、绢帛或是好马来换。”
‘好!说得好!“李中易心里异常惊喜,他确实没有想到,在边陲之地,竟然有精通商道的州衙馆吏,这一次,捡到宝了呀!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