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江崖霜思忖了会,道:“今时不同往日,从前他不站队,不仅仅因为他是先帝信臣,又手腕高明、根基深厚。更因为他还有陛下这个幌子,可以拒绝四姑与太后的笼络!但如今……孙儿跟祖父说句诛心之语:储君若立,不管是哪边胜出,恐怕陛下……就算薛相不在乎史书中对他自称‘忠君’却坐视陛下陷入危局的评价,他也要考虑一下没有陛下这个幌子之后,如何继续持中!”
如果这场储君之争中江家胜出,皇帝的性命那肯定是保不住了。毕竟谷太后能够摄政是因为她儿子是皇帝——早就烦着谷太后的江家,肯定会选择让齐王尽快登基,挟拥立之功,打着新君的名义去干掉谷家!
就算是谷太后这边的人选拿下了太子之位,皇帝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即使谷太后不至于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却不会介意让儿子退位做太上皇甚至废了他!夫妻一体,如此江皇后自然没有好下场!
总而言之,谷太后跟江皇后,婆媳两个的权势,都是建立在皇帝是她们儿子或丈夫的基础上的。一旦现在这位皇帝不是了,而新君又非她们所立,那她们也没了继续把持朝政的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靠着“忠君”这面大旗死活不受二后招安的中立党,还不掺合夺储的话,那就只能等着胜者的收拾了!
秦国公不置可否道:“照你这么说,薛畅更可能选择太后那边?至少太后不会伤了陛下性命。”
江崖霜摇头道:“未必!毕竟四姑选择的齐王,乃是长子!当初薛相扯陛下这面大旗婉拒四姑与太后招揽时,可是抬出了古制的!古制不就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其实那会薛畅也是被二后轮流派去的说客逼急了,把心一横,宣称自己是古制的拥护者,自古以来做臣子的那都是忠于皇帝、而不是太后或皇后的——没错我薛畅就是个皇帝党!所以你们不要来拉拢我了,我这辈子生是皇帝的人死是皇帝的鬼!
……这要换个皇帝估计他就被太后党或皇后党灭了。但本朝这位陛下懦弱指数太高,压根就扶不起来!所以无论谷太后还是江皇后,对于皇帝党都是一笑了之,把这些人全部划进中立党——反正皇帝不争气,皇帝党再争气也白搭!
回到正题,薛畅那番话虽然是逼急之下说出来的,但知道的人都不少。这样问题就来了,他要在储君之争中站在太后那边,等于否认了他之前信誓旦旦的“崇尚古制”!
虽然说政客信口雌黄很正常,但薛畅当年号称“崇尚古制”是给自己定义为皇帝党做注脚的,如果否认了这份崇尚……也等于间接否认了他对皇帝的忠心!
到薛畅这位置上,名利都有了,膝下也有不错的后辈,这会考虑的也就不再是权势地位,而是后路——以及史书评价了。
“以薛畅的为人,要过这一关确实不容易。”秦国公思忖了片刻,颔首道,“但他也不是迂腐之人,所以不到时候都不好说。”沉吟了下,道,“这事如今还急不来,先不说了。你今日功课带了没有?与我看看。”
江崖霜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大卷宣纸呈上。
秦国公接过,摊在书桌上,仔细看完,露出一丝满意,又喊他到身旁,指点了几处可以修改的地方,末了却一叹:“你们这一辈中,要论天赋,其实丹儿不见得比你差。当初我教他描红,学的甚至比你那会还快得多!”
江崖霜无奈的笑了笑:“八哥就是……性.子急些,不大坐得住。”
“他就是被惯坏的!”果然秦国公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说起来都怪你们母亲!这天下跟丈夫长年分离的又不是她一个,怎么旁人都忍得住,就她不肯受这个委屈,闹死闹活要去北疆跟你们父亲团聚!去也就去了,偏偏又宠溺丹儿,舍不得他过去那苦寒之地——我当时就说了,把他交给你们祖母!一来做祖母的抚养孙儿理所当然,二来你们现在这祖母虽然不是亲的,却是已故陶公的嫡亲孙女!
“陶家纵然也出不肖子孙,可人家‘一门七进士,父子三宰相’的荣耀,别说本朝、前朝,自古以来有几家能比得上?!他们家的家教,再差也比这满朝文武好!”
“偏她这糊涂东西!听了你们大伯母的挑唆,以为你们祖母是多么严厉的人,硬把丹儿托付给大房!结果好了,大房确实一点也不严厉,生生把好好个读书种子,宠成了只会拈花惹草的废物!”
江崖霜静静听着祖父的牢骚,半晌才轻声道:“其实大伯父实在是多虑了,祖父您疼他远胜三伯跟父亲、七叔、八叔他们。”
秦国公闻言怔住,苦笑了一会,才有气无力的一摆手:“我乏了,你去吧,记得不要懈怠。”
祖孙两个心里都清楚,秦国公口口声声骂着庄夫人,其实真正想骂的是大侄子江天骜——可是念着江天骜之父夔县男江千山的恩情,秦国公对这个侄子实在骂不出口,只能迁怒于被江天骜夫妇蛊惑的媳妇了……
江崖霜走到门口,秦国公又喊住了他:“正式去秋家提亲的事,你跟你祖母说,让她给你办吧……这事定下来,你也可以专心专意温书,不要再分心了!”
“是!”江崖霜忙保证,“孙儿一定好生备考,决计不让祖父失望!”
“去吧!”秦国公看着他俊美之中仍含稚气的面庞,有些落寞的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