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还是因为其特殊的位置,在名义上浙江属闽浙总督辖区,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袁世凯都是北洋布在江南的一着棋子,这使得闽浙总督一直不能插入浙江之事,而另一方面,北洋衙门却又因种种原因,无法直接插手浙江,这自然导致了袁世凯可以于浙江省“肆意妄为”,几乎全无顾忌,当然最重要的是李鸿章支持他的那些“肆意妄为”的新政之举,李鸿章。甚至张之洞等人,都需要看看这这种仿效到底能否成事。
恰正像当年唐浩然所说一般,中国太大,船大不易调头,所以有些新政举措,需要辟地尝试,先行以试行,待试行成功后。再放之于全国,东北之政于东北偏远之地可以成事。但于内地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袁世凯治下的浙江就是答案,就是李鸿章、张之洞等人需要的答案。
“再则,以季直兄看来,当今之世,若中国之乡绅仍困守于田。又焉能有将来,困守于田又国家又有何助益?因而于小弟看来,方今之世,非工不强,非商不富。国家欲求富强,必当兴办工业,振兴商业,除此之外,别无他途,而今日小弟之所以以粮食公司废以乡绅高利,所谋者,正是令其看到田利微薄,进而转入实业,以工商求富,岂不胜于苛榨乡农?”
一番大道理从袁世凯的口中传入张謇的耳内,却让张謇惊讶之余,同样用佩服的眼光看着袁世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会怕没有谁比他更能体会其中意味着,以至于好一会方才感叹道。
“慰亭之远见,远非为兄所能岂及!为兄佩服、佩服!浙江父老能得慰亭这般父母,实是三生之幸!”
如果说先前张謇还心存芥蒂,那么现在听了袁世凯的这番为国为民的话语之后,内心深处充斥的只有佩服之意了,以至于那些许芥蒂全因袁世凯的这为国为民之心而荡然无存了。
张謇在言语以及心态上的变化,让袁世凯心下一阵得意,他焉能不知其心底在想些什么,心知其为自己言语打动的袁世凯言语倒是没有显出得意之色,反倒又是诚恳的说道。
“季直兄既然意投身实业,如若兄长不嫌弃,不妨考虑于我浙江投资,若兄能于浙江投资,小弟必给予最优厚之条件,不知兄长以为如何?”
袁世凯的邀请确实是诚心诚意,于袁世凯看来张謇是个办事业的人,与其让他在江苏办事业,倒不如请入浙江办事业,至于浙江本地的商绅,还没有几人能入他的眼界,当然更重要的是在浙江,张謇只能依靠他袁世凯,而相比之下浙江的那些地头蛇……则只能谨慎用之了。
对袁世凯的邀请张謇并没有立即给予拒绝,而是言道着要加以考虑,随后他又把话题一转。
“慰亭,这世人皆知,自他武昌主持东北以来,其所办之工厂可谓天下独有,海内无双!听人说,那沈阳枪炮厂要超过德国的克虏伯厂,以弟看来,这将来东北之势谁人能挡?”
这显然是不合事实的出格夸大之词,对欧洲并不陌生的袁世凯,对于国人的这种夸大之词,只是淡淡地笑着,不吱声,但在心里却又知道张謇话语倒也不是无的放矢,或许现在武昌收敛起了爪牙,可谁都知道,当年他凭着十万新募之兵,把大清国打了个落花流水,纵是中堂大人……若非如此,现在大家伙又岂会闷着头的练新军。
“无工不强,无商不富,天下之势莫过于此,东北今日之锐气,全在工商之兴,然东北地处关外,又有俄人相绊,其将来……”
微微摇摇头,在这一点上,袁世凯倒是如其它人一般,将宝完全压于俄国对东北的牵制上。
“如若给武昌二十年之功,其兴许可与俄人一较长短,毕竟以武昌之能,国内实无人能及!”
一声赞叹之后,袁世凯又可惜道。
“只可惜,这天下,又岂会给武昌二十年的时间?”
尽管作为翁同龢最器重的弟子,对唐浩然更是心存敌意,但是张謇却不像他那位老师那般迂腐将李鸿章、张之洞等地方权臣视为“奸臣”,在他看来,李鸿章等人之所以沦为奸臣,完全是为朝廷所逼,甚至就连同最先挑起叛旗的唐浩然,那也有朝廷相逼的因素。
也正因如此,张謇比他那位恩师更清楚现在的时局至此,已绝无逆转的道理,所以自然也知道,这天下将变,而能变这天的莫过于地方权臣,而在地方权臣中,又以李张唐三人为最,这三人实力最强者为李,而根基薄弱的就是东北的唐浩然。
而袁世凯的这番话,更是让张謇点头称是。
二十年!
可不是嘛,若有二十年时间给唐浩然打下根基,届时这天下自然无人能出其左,可问题就在于此,李张等人是否会给他二十年的时间,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将来唐氏至多也就是东北的土皇帝,嗯,或者说是新朝的异姓王!
而将来这新朝又将姓谁?
是姓李,还是姓张?
瞧着面前的袁世凯,张謇笑道:
“确实,武昌精通西学之名,举世皆知,只可惜武昌年少轻狂,根基薄弱……”
话至此,张謇又把话峰一转,轻轻的拍了袁世凯一个马屁。
“为兄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这天下论办新政,于关内者,慰亭当为第一,初时我还以为只是夸张之言,可这次来了杭州,瞧着杭州的变化,方知绝非夸张之词,想来,他日慰亭之成就定不下武昌。”
张謇的马屁倒是让袁世凯颇为受用,不过他并没有飘然,而是连忙笑道:
“不过就是勉强操持罢了,现在浙江新政刚下正,想来过些年后也就会差不多的,季直兄,现在正是我辈锐意进取之时,有弟居于官府,若兄于此投资实业岂不妙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