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他到东庄镇上给叶先生拜年,他当时的感觉是:他面临的局势如同堰水湖,湖中的水越累积越多,很危险。现在得卫大学士告知含元殿上的详情,感受是:如临深渊!
他已经站在深渊边上。局势更加的危险、紧迫!天子有杀他之意,这是确凿无疑的事情。现在,刀快架到他脖子上。
“嗯。”卫弘提醒道:“子玉,要重视,要快啊!”现在能改变天子主意的只有杨皇后。
以他的政治水平,当然知道贾环说的是什么:不仅仅是给杨皇后送银子,还有推雍王上位。主少国疑,这没错。但历史上不是没有托孤的先例。比如:当年的三杨。事在人为。
但这件事,要快!以他的眼光判断,天子的身体撑不了多久的!
贾环凝重的点头。
吃了一会酒,贾环心里有事,告辞离开。卫弘没有挽留。他找贾环来,就是告诉贾环情况:政敌出手,天子有杀意。提醒贾环不要误判,要快!
卫阳起身送贾环出门。一路穿过卫府的屋舍、园林,到一处僻静的角门处。冬季的寒风呼啸,冰冷刺骨,吹动着贾环、卫阳的头巾、衣衫。
卫阳看着贾环沉静的神情,忍不住感叹道:“子玉,你…唉…,你要是留在西域该多好啊!保重!”卫神童双手抱拳。
“元皓,谢谢!”贾环点点头,笑一笑,坐上马车。马车徐徐的远离。
卫阳心中感慨难言。
自雍治八年起,他和贾环认识,算起来,如今过去十二年!才华横溢,意志坚定,格局非凡,气度恢弘。在西域金戈铁马,纵横万里,征服诸胡。
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英才!
这样的一个杰出人,天子竟然要杀!他如何不叹?
今晚会是他和贾环最后一次喝酒吗?他从爷爷的语气听出,大变或许就在最近。留给贾环的时间不多了。
子玉,保重!
…
…
华美的马车平稳前行。
胡小四、钱槐两人在马车外赶着马。四匹来自大宛的骏马,在皎洁的月光中,踩着小碎步往四时坊而去。达官贵人们的府邸上的喧闹隐约传来。
贾环喝了一点酒,依靠在马车中的软榻上,手指轻按着额头,思索着。
他本来已经想好在正月后辞官:辞官要讲究时机。但谁想到正月十三,宋溥在含元殿上来这一手?这打乱了他的布置。
卫阳说他没回京城就好。不用面对如此局面,但实际情况哪里是如此?
第一,躲在西域就没有祸事?他回京还没一个月,什么事都没做,没在天子面前晃,局势不是一样一步步的在恶化?
这次含元殿议事,主要推手是宋溥,这梁子早就结下。他回不回来,都是一回事。
华墨推波助澜,起因必然是应云妹妹的事。闯华府之事,还没了结。在顺天府处拖着。他自是知道华墨不会善罢甘休。得罪华墨,弊端很大。但已经得罪,能如何?
他几日前在吴王府中,和纪婉儿见过面,她跪求他帮忙复仇。他答应下来:来日方长。纪系残余是可以团结的力量。
第二,他留在西域,握有兵权。但雍治天子的圣旨到西域,解除他的兵权,很难吗?当年盛唐开元,唐玄宗解除节度使兵权,一纸诏书。何况国朝的人心,比唐如何?
再退一步,就算有人追随他抗旨、造反!他从西域起兵打到京城?这得多大的脑洞?
第三,三姐姐婚事,他如何能不回?这是亲情啊。
…
…
贾环正沉思着,马车外传来钱槐的声音,“三爷到府里了。”贾环的马车已经停在无忧堂的前院里。小厮、管家们过来侍候。
贾环回过神,下车,往堂屋里走。众奴仆忙跟着。贾环边走吩咐道:“派人去里头说一声。我在书房里休息。”又道:“去请张伯仁到夕韵堂来。”
因探春的婚事定于正月二十日,宝姐姐生日的前一天。张四水提前从家中赶回来帮忙,今日刚到。
寒风吹拂着贾环的脸庞。他往院落西边的夕韵堂而去。
他在卫府说了一半的实话。他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局面,近乎死局!他不可能不多做准备。特别是现在在“辞官”这张牌被废掉后。
他首选的方案,还是与杨皇后联合:保命,推雍王上位。但,假设杨皇后无法说服天子呢?还需要准备一个备用方案:我花开后百花杀!
这是,他今晚要和张四水谈的。
面对着雍治天子高高举起的屠刀,他就算畏惧,又有何用?难道畏惧、求饶、表忠心,雍治天子就会不杀他?他不会坐以待毙,不会愚忠!
丢掉幻想,准备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