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秋蝉所赐,一行人离开宫正司的时候沉寂极了。皇帝不说话,随行的宫娥宦侍自是更不敢开口。徐幽隐隐觉得这是要出事了,小心地跟着,直至快到了成舒殿门口,终听得皇帝道:“速传云敏昭仪来。”
心有暗惊,徐幽伸手挡住了正要去传的小黄门,亲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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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十地将方才在宫正司中发生的事同苏妤说了,一个字也没敢落下。折枝在旁听得面色苍白,苏妤倒是瞧不出什么大的反应来。
徐幽言罢一喟:“臣听着陛下那意思,本只是想让秋蝉供出窦家,谁知……”
谁知这一环接一环的阴谋,头一环竟还是苏妤。
“现在陛下传娘娘去,娘娘思量思量如何同陛下说才是。”徐幽眉头紧皱着揖道。苏妤这才微微叹息,毫无声响。任由折枝为她理了一理发髻,便起座往成舒殿去了。
未备步辇,她要自己走过去,沿途多些时间想想该如何应对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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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过了两刻的工夫才到成舒殿。抬头望了一望眼前殿门上的鎏金大字,心底有一种久违的恐惧。这种恐惧在从前的几年里总是有,因为她知道,只要皇帝传了她到成舒殿觐见,就决计是没什么好事的。
在皇帝待她好后,她用了很久才彻底消去了心底的这种惧意,如今却又蓦地蹿回了心头,甚至比那时更强烈些。因为从前,她是无愧的、且还有着几分宁死也不向他屈服的傲气;如今……虽是到底没害孩子,但这件事中她确有算计。也许无大过,但总是有心虚。
强自沉下一口气,苏妤举步跨过了门槛。
殿里安安静静的,皇帝正坐在看见手里的一卷书,很是专注的神色,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入殿。
能清晰地感觉出周遭的宫人都屏了息——她对此很是敏感,因为在那段时日里,每每她到来,宫人们也是这个反应。自是因为知道皇帝恼怒才会如此,都替她、也替自己提心吊胆着。
对一切预示着不祥的征兆恍作不见。在御座前几丈远的地方,苏妤停下了脚,继而交叠了双手,屈膝俯身、稳稳下拜,慢声轻语地道了声:“陛下大安。”
没有回应,仍旧安静极了。
但苏妤低伏在地,没看到在这安静中,皇帝搁下了手中的书,凝睇了她片刻,终还是结束了这安静:“免了。”
“谢陛下。”苏妤起了身,颌首而立,一副静等皇帝问话的样子。
“你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皇帝端详着她沉静的面容,倚在靠背上道。
苏妤浅一颌首:“是。”
“你也知道秋蝉在宫正司招出了什么。”皇帝又道。和上一句一样,并非疑问之意。
苏妤又应道:“是。”
皇帝轻一笑:“你要害佳瑜夫人。”
她说:“她也想害臣妾。”
“但是你先下的手。”皇帝的声音高了两分。
苏妤默然。
两人一时都未再言,殿里静得仿若一切都已停滞。良久,苏妤羽睫微抬,复又俯身、下拜。
“呵……”皇帝轻笑启唇,淡看着她道,“这是什么意思,算认罪了么?”
苏妤直起身子,默了一默,反问他:“臣妾若说此事是臣妾一时糊涂,陛下可信么?”
一时糊涂,这也算是被降罪之时为自己开脱的常用说辞之一了。可苏妤这话却说得很是郑重,似乎并非只是想为自己开脱而已。
皇帝淡淡道:“布下这样大的局,还说是一时糊涂?”
并不相信的口吻。苏妤到了嘴边的解释在听得他这句话后咽了回去,不知还有没有说出的必要,反正他已是不肯信。
她觉得,经了这一世的这些年、还有上一世的那许多年,他的“喜”她未必清楚,他的“怒”,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这两世的经历亦让她知道,但凡他不肯信,再多的解释也是没用的——旁人许非绝对,对她定是如此。
可她也是个不肯屈的性子。一旦开口同他解释了,他不肯信,她往往便想竭力地说服他。可他自是还不会信的,最后吃苦的只能是她。
心中清楚自己这倔强的性子怕是改不掉了,但这两世的委屈加起来,好歹让她知道了,既是白费口舌,那么不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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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子珩看她被自己不悦之下一句冷然地反问顶得再不敢往下说,一时又是恼她又是想听她的解释。沉吟片刻,看她仍不再说,值得强自压下了心底的恼意,没什么好脸色地丢给她一句:“什么‘一时糊涂’?”
“……”短暂一讶,苏妤垂首道,“本确是因与佳瑜夫人不睦、不肯看她有子后登上后位,故而欲除其子。然则后来便后悔了,心觉这事做不得,想拦住秋蝉……可又听说佳瑜夫人并未有孕,便知是被秋蝉反咬一口,索性将计就计下去……”
让此事不了了之,只使得陛下心中对佳瑜夫人存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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