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擦了擦眼睛,不知道他是在擦雨水还是擦拭泪水。
一号井内的水位越来越高,地势低了一大截的大通道已经全被淹了。这时所有能在垒内找到的几百块门板全都搬到护墙上。
金锁带领的一百多名深谙水性的士兵,每人一把短斧,列队在金吾将军的身边。从大池子到大通道也掘好了引水的水道。
门神援兵依照约定的时间动手了,震天的喊杀声连十里开外的一号井内也听得清清楚楚。
“人算不如天算!如果我们早个一个时辰动手,大家都能冲出去。”尨达大将军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天色大亮,一直在观察水位的金吾大将军见水位开始急剧退去。
“金锁,动手吧,把通道大门给我劈开......”
金锁带领三十个腰拴长绳的士兵跳进水里,每个士兵身后那么长的一捆绳索,很快就蹦得笔直。
不多一会儿,第一批下水的金锁冒出水来,“爹,大门闩发涨抬不出来。”
正常情况下,想打开大门也是十分艰难的事,需要十多人的通力合作。现在是在水下,人都轻飘飘的哪有这么容易。再加上大门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早就变形了。就算三班人马同时下水,想抬出三道大门闩比登天还难。
接下来的轮番作业进行得更加艰难,金锁想集中精力把大门的上下几个榫头给劈开,但一号井在建造通道大门的时候,那是不惜工本的,上门的时候,榫头处用得全是铜铁合金,严丝合缝不说,奶奶的,还紧固异常,想用几把短斧把大门打开,那也是做梦。
“金锁,就算用牙也要把大门闩给我咬开了。”金吾有点发急了,这大门开不了,自己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要停止实施。
更多会水的将士调到了东大门,天蒙蒙亮时,三道门闩被金锁他们一点点“咬”断了两根。
金锁领着人对最后一根门闩发动攻坚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原来最后一根门闩在巨大的水压下,早已经到达了断裂的临界点。金锁在大门闩的正中间狠狠劈了几下,也就浅浅的几道斧印,但够了,只听水下一声闷响,门闩突然断了,朝里开的城门猛然被水冲出一条肩膀宽的口子来,金锁被湍流一冲,正好卡在口子当中,上面的人开始拉拽金锁,腰间的绳索差点没把金锁的腰勒断,下意识地金锁把自己腰间的绳索割断了,人被冲出了垒外,金锁挣扎着想站起来,两扇大门终于抵挡不住巨大的水的蛮力,吱吱嘎嘎榫头扭曲着,包铜的厚木板渐渐裂开,继而很快四分五裂,“哗”地一声......
金锁就像一张落叶,
抛起,
重重地撞在大原木削去皮后拢成的吊桥上,
弹开,
很快被水裹挟着冲得无影无踪。
“金锁我儿——!”
亲自替金锁拉着救命绳的金吾将军,只觉手上猛然一轻,他知道出事了,他跑到护墙另一边,朝高台下大喊,霎时泪如雨下。
......
“等一下!”
金吾将军发现有人开始抱着门板想往水里跳,冲过去一脚踢在那名士兵的屁股上。一名千夫长还以为金吾不想让他先走,夺过亲兵手里的门板跳进水里。
“金大将军,我先去探探路......”
“你——!前面危险......”金吾眼睁睁看着千夫长的门板被强大的水流拽向大通道。
等到看清楚大通道上面拱形的城砖,千夫长发觉了事情的不妙,水面离拱门的最高处,就一条一尺宽的缝隙,“噗噗”的冒着白沫,发出水泡爆裂声,抱着门板怎么钻得过去啊?
“金大将军,救命!”
千夫长瞅着就要撞上拱门,吓得大喊一声后,赶紧钻进了水面之下,失去控制的门板,随着拱门处形成的大漩涡转了十几圈后,狠狠地撞在了一边的墙角上,打横的门板“咔嚓”一声拦腰折断,在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之后,就像一捆晒干的麦秆被吸进了水里,喊救命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一幕,风信子全看在眼里,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两步,一双救助的目光盯在金吾将军的身上,再也不想挪开。
“大护法,请您上这块门板。”金吾手指的是用三块大门板临时钉成的筏子,那小舢板上一名士兵,稳稳地把着舵,十个脚趾叉开,就像十个带倒钩的铁钉钉在船上一般。士兵见大护法上了自己的筏子,不由地挺了下胸脯。仗着金吾将军坚定眼神的鼓励,风信子跳上了小船,乖乖地坐在隔舱板上。
“尨达大将军你也上,全力保护大护法。”金吾将军拿过一面特大型人字盾牌递给尨达。
“金大将军,后会有期!”尨达大将军向金吾行了个军礼。
所有门板扎成的筏子上都坐满了人,金吾手按佩刀守在拴缆绳的那几个箭垛处。
“金老将军,你一定要出来。我命令你。”风信子见金吾老将军有想留在一号井的意思,赶紧喊道。
金吾感激地朝风信子挥了挥手,“大护法您走好,我随后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