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委实让我有些难以下咽,且不说其他的,裴元灏现在对西川的态度肯定是收为己用,而颜家在西川的基业,就是在西川独立于朝廷之外的基础上才建立起来的,这两者根本就是对抗的,怎么可能会相互需要?
我皱着眉头,怎么都想不通,轻寒看着我眉头深锁的样子,柔声道:“这个也就是我的猜测,你也不要现在就烦恼。其实很多事情,我们都要等到进入西川,见到你弟弟之后,才会有分晓。”
我点点头:“嗯。”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想要西川……我想,不仅皇帝在谋算,你弟弟也在谋算着。这件事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就是一场博弈。谁输谁赢,就看接下来的事情里,哪一方获利,哪一方受损了。”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过去一看,是下人送来了饭食。
谈话暂断了,我让他们把饭菜放到床边的小几上,先就盛了一碗热汤,舀起一勺来轻轻的吹了吹,他看着我这样却有些踌躇不安的,想要来拿过碗勺:“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也不看他:“你有这个力气吗?”
“……”
他没说话,只睁大眼睛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体会到自己的身体里到底还残存了多少力气似得,他苦笑了一下:“我听你的。”
我这才将那勺汤送到他嘴边。
他乖乖的喝了进去。
这一刻,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屋子中央那晃动的珠帘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我一勺一勺的将热汤喂到他嘴边,他也一勺一勺乖乖的喝下去,喝完汤之后,又给他盛了一些米粥,配着清淡爽口的小菜,虽然他的胃口不太好,也吃了小半碗,然后我递给他半杯茶让他漱口。
看到他嘴边留着一点水渍,我拿出手帕来,轻轻的给他拭去。
他从来都是个很自我的人,任何人都不要想操纵他,而此刻,似乎真的是他难得的,“任人摆布”的时候,他脸像是都有些发红,垂下眼来都不看我。
屋子里面满着家常的饭菜的香气,和一点暖融融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仆从进来收拾了碗筷。
等到那些人走出去,关上房门的时候,再回头看他,他又低头再想着什么。
他一认真起来,人就显得严肃,从骨子里透出了一种凉薄感,让人很难亲近。这个时候也是,感觉到从他的面具上,眼睛里渗透出的那股冷静的气息,慢慢的将房间里那种暖融融的香气驱散开了。
我走过去,坐到床边:“你又在想什么?”
他被我打断了思路,“啊”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在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不是要写信给南振衣吗?”
“那是皇帝想要我们做的,但我们自己也应该有自己的安排。”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但我又说道:“你才刚刚醒过来,身子还弱得很,不要在这个时候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你不是说了吗,你的身体还不能立刻启程;况且,皇帝刚刚将西安府立为陪都,自然还要在这个地方布置一下才行,等到太子拜入书院,再进入西川,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
“……”
“在这一段时间,我们可以慢慢的想。”
“……”
“我唯一担心的是你没有答应他别的事吧?”
他抬起头来,目光微微的闪烁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太喜欢自作主张了,你说不骗我,但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瞒着我什么?”
“……”
听见我这么说,他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斑斑劣迹,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该答应,什么不该答应。”
“……!”
我的心顿时微微的一动:“他还跟你提了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皇帝想要跟我约定,在天下大定之前,我们,我们两个,不可以……在一起。”
我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在天下大定之前,我们两个不可以在一起?
他竟然要轻寒答应他这个条件?!
我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而轻寒却显得很冷静的,淡淡的笑了一下:“我才想起来,原来当年,我也跟他提过这个要求。”
“……”
是了,当年在拒马平定了申氏叛乱之后,我们两个人准备离开那里去过自己的生活,却被裴元灏的人抓住了,那个时候,轻寒特地将他叫到了一边,跟他单独谈了很久,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轻寒在跟他谈条件。
在江南事毕之前,不动我,不动我们。
却没想到这一次,轮到裴元灏来跟他谈条件了。
我看着他,问道:“那,那你答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