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大师并未念经,而是说道:“白施主可否先到外面,我有几句话想同这位姑娘讲。”
白玉轩起身,没有多言,走出大殿。
大殿内香火味浓重,晏小山木然地站着,她头低垂,看着脚尖的一方土地。
云水正看着她,他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姑娘,你不累吗?”
伤人伤己的确累。
晏小山没说话,还是低头看着脚尖,云水也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始敲木鱼。
木鱼的声音有些沉闷,他一声声敲着,那声音仿若也有了魔力,一声声如同扣在她的心门上。
云水敲了很久,很久,他只敲木鱼,并没有诵佛。
“大师……”晏小山的声音打断了木鱼声。
白玉轩就站在门外,他听见了木鱼的声音,而当木鱼声止了时,他看见了一个人。
顽石正扯着嘴角笑看着他,他手中抓了一只鸡,野鸡,羽翼丰满,身体肥硕。
白玉轩看见这只鸡时,眼眸中也染了笑意。
“小子?你要不要露一手?”顽石将手中的野鸡一丢,被五花大绑的野鸡抛物线地落在了白玉轩的手中。
“大师,我可不是厨子。”
顽石靠在树丫上,仰头喝了一口酒,用破袖抹了一把嘴唇,说道:“小毛贼,你也知道和尚的‘八戒’,第一便是戒杀生,我可不会杀鸡。”
白玉轩拿起手中的野鸡看了看,看来只好他亲自动手了。
白玉轩从未下过厨房,不过,他还晓得如何杀鸡,只是这做法就颇令他头疼了。
蒸煮炖炒炸烤,这诸多做法,他熟悉的也只有一种,烤鸡,他时常捉鱼烤鱼,想必这烤鸡也该差不了多少,但他私心以为炖鸡最补身子,还有鸡汤可喝,纠结了一番还是做个炖鸡较好。
那只大花野鸡已经被他处理的白白净净,赤赤条条。
白玉轩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他还不想冒险,平白糟蹋了这只野鸡,这寺中定然有懂得做饭的和尚。
白玉轩回眸往门口瞥了一眼,而后疾步开门,他的动作太突然,门口的几个小和尚没来得及躲开。
五个光溜溜的脑袋一个措手不及地顶进房内。
“各位小师父们,饿了吗?”白玉轩笑道。
小和尚们都略显尴尬,脑袋歪向一侧,视线落在上方,只有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施主,寺内不可杀生。”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寺外?”
小和尚也并非这个意思,“寺外也不可杀生。”他俯首道。
白玉轩笑出声,“小师父,我杀一只鸡便落得无立足之地了?”
小和尚抓抓脑袋,看着那只赤条条的鸡,闭上眼睛,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施主,你还是将这只鸡埋了吧,让它入土为安。”
白玉轩简直哭笑不得,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仅不能埋了它,还准备将它炖了。你们大抵未尝过炖鸡的滋味,肉质细腻鲜嫩,嚼之丝丝入扣,食之口齿留香,鸡汤更是香气扑鼻,入口如佳酿,吞入之后回味悠长……”
白玉轩听见了小和尚咽口水的声音。
“小师父,你们谁会做菜?”
五个小和尚此时全看向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一步在前,年龄稍长,方方要他埋了那只鸡的和尚。
白玉轩躬身说道:“佛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今日,我杀生造孽,若是佛祖要惩罚我,我自甘之如饴,希望,小师父帮我一个忙?”
“什么?”
“小师父可懂得如何炖鸡?”
和尚虽不杀生,但这和尚本是半路出家,入了水云寺才刚半年,他未出家时,乃是一家客栈的伙计,在厨房打下手的伙计。
所以他懂得如何炖鸡,但他稍稍有些为难。
白玉轩见状,接着道:“小师父在一边指点我便可。”
和尚答应了。
其他四个小和尚并未离开厨房,他们规矩地立在一旁,也要瞧瞧他如何炖鸡。
白玉轩很认真,很专注,所以他也并未瞧见自窗边看着他的晏小山。
晏小山立在窗边,窗边有风,吹起他为她戴的珠花花瓣。
晏小山只看了一会儿,就静静走了。
她其实早就该走了,她的确累,伤人伤己终究于事无补,她不会忘了,他已为人夫。
云水大师说得没错,放下也只在一念之间,一念其实也并非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