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容十分意外,不敢怠慢,连忙更衣前去面见。
杨禹姿态闲适地坐在厅内,动作优雅地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丝毫不见急色。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将茶杯放下,看向门口。
崔容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见杨禹,他先行了大礼告罪:“劳烦殿下久候,还望殿下勿要怪罪。”
“无妨,本就是我唐突到访。”杨禹起身,将崔容扶起,言语间很是亲近。崔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杨禹,见他面上是淡淡的笑意,心中疑惑不减。
他与四皇子并无私交,甚至话也没说过几句,此时这位爷忽然到访,存的是什么心思?
不待他多想,四皇子先开口了:“崔卿是聪明人,我便开门见山罢。”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左右。
宝儿十分知趣地带着婢女们退下,只留崔容与杨禹二人在厅中。
杨禹这才接着道:“朝中局势崔卿看得明白,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就是这个道理,崔卿就没想着为自己打算一二?”
“殿下的话我听不太明白。”崔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推了回去。
杨禹微微笑了笑,颇有方外名士之态,说出的话却大相径庭:“崔卿何必如此作态。南疆之事方见起色,太子就令你府中养病,这般不加掩饰,崔卿难道真的不懂?”
见他把离间之言说到这份上,崔容也不能再装,想了想道:“我不知什么狡兔走狗,只知身为周臣,自当为大周鞠躬尽瘁。如果殿下来访是为了说这些话,那臣恐怕要令殿下失望了。”
杨禹微微挑了挑眉,他早就料到崔容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撩拨得起的,但只要怀疑的种子种下,就算此刻毫无波澜,说不定什么时候却会突然生根发芽和主人的十个约定。
他原本就是拿命在赌,多一点可能,就是多一份成功的希望。
但杨禹从来没有见过固执如崔容一般的人,他费了半天口舌,崔容却犹自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激得素来以淡定著称的四殿下也不由冒出一分火气。
“你暗地里帮他做了那么多事,如果他登基,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你。”杨禹有些气急地说。
崔容站起身朝他长长一揖到底:“殿下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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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禹到访,崔容寻机会对杨进提了一提。
“他是病急乱投医。”杨进道,言语间颇有几分不屑。
崔容从他话中听出弦外之音,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杨进斟酌片刻,凑近崔容耳边说:“父皇恐怕已经……”
崔容大惊,半晌才轻声问:“确实?”
“这数日,父皇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孙神医说,大概也就月余的时间。”杨进低声道,语气有些悲切。
这半年来,随着承乾帝的衰弱,其体内累积的丹毒渐渐爆发。他背上长出了脓疮,全身骨头不分昼夜地疼痛难忍,脾气也因此变得喜怒无常;别说朝政,这位一代明君此时甚至连日常生活都难以自理。
原先围绕在承乾帝身边的宠臣美姝都消失了,除了神医孙靖,也只有杨进会常常陪伴他。
承乾帝时常陷入昏迷,清醒的时候也常常连续数日不言不语。偶尔身上疼痛太甚时,他神智不清,会握着杨进的手叫“母后”。
每当这时,杨进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他童年时缺失的父子亲情,以这样一种古怪而倒错的方式再度呈现。
得知承乾帝时日无多的消息后,连杨进自己也说不清心中万般滋味都为何物了。
崔容知晓杨进与承乾帝之间关系复杂,一时也无从开口安慰,便伸环住杨进的腰,将下巴抵在他肩膀处,慢慢摩挲着。
杨进顺势拥住崔容,怀中充实的触感和熟悉的耳鬓厮磨令他感到十分安慰,心绪也因此平复了些。
“四皇兄情急之下,不知会如何动作。”杨进轻吻崔容眉间,继续说:“这段日子我将周小石留在你这儿,省得叫人担心。若有万一,你见机行事便可。”
周小石是杨进的心腹。杨进继承太子位后,他已成为黑衣骑实际上的首领。杨进此举,便是给了崔容调用黑衣骑的权利。
黑衣骑地位超然,虽无品无阶,手中权利却不可小觑。就连杨进的顺利上位,也与他掌握这支力量也不无关系。
对杨进来说,交出黑衣骑的指挥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将最后的仪仗交给了崔容,这意味着一种极致的信任。
崔容立刻就明白了,他没有推辞杨进的好意,而是看着后者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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