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红柿子上市的季节了!
南方的柿子与北方的大柿子不太一样,有两种,一种叫“硬柿”,一种叫“红柿”。前者浑身上下涂满了石灰,据说柿子灰头灰脸的,才会去掉内里的涩味,成为心灵甜美的家伙。因此削起皮来就很得有上好的刀功,一不小心,“灰衣”就沾上果肉,所以硬柿去皮之后,大多还得再用冷开水冲洗一下,可谓“粒粒皆辛苦”啦。
“红柿”就方便多了,剥开就吃。红柿与熟透的西红柿样子很像,名称构成上是否同“石榴”与“番石榴”为一个道理。闽南话把西红柿叫做“臭柿子”,似乎两败俱伤:既无端地羞辱了西红柿,也伤害了无辜的柿子,着实是一个伤天害理的方言语词。我从小最喜欢的水果就是红柿子了,但既不是因为它方便食用,也不是因为它味甜好吃,而是因为它好玩。每到红柿上市的季节,孩儿们就不约而同地风靡起柿子蒂的游戏!
有北方的儿歌唱到:“红漆桶,黑漆盖,当中一包好小菜。红灯笼,黑宝盖,十人见,九人爱……”可见“盖子”的地位异乎寻常,并不是可有可无的,西红柿就是因为“盖不如人”,所以就没有得到儿歌如此的青睐。但儿歌毕竟多为大人编给孩儿们的,他们观察不细致,玩趣也不到位:无论是“黑漆盖”还是“黑宝盖”,较起真来,都不是太准确,至少在我们闽南是这样,它应当是“灰褐色”的,精品中往往润黄泛红,且带着青绿色的卷边!也不叫什么“盖不盖”的,那“盖”字多不雅,“马桶盖”的“盖”用的就是它!我们都叫它“柿子蒂”,而且还不过瘾,叫“红柿蒂”!玩柿子蒂有约定俗成的规矩,硬柿蒂是不入流的,柿饼蒂和隔年的红柿蒂是二流的,惟有当年新鲜的红柿子蒂方为上品。
怎么玩?对手先将他的柿子蒂置于地上,而攻手则手指曲弯,把柿子蒂半悬着置于食指关节处,然后猛地抖动手腕,让食指上的柿子蒂坠下,击打对方柿子蒂的边沿,如果能成功地将其翻个身,那么就获胜了,可以将对手的柿子蒂归入自己的囊中,反之,则对手进行同样的尝试。大战时双方蹲跪在平整的花岗岩石板上,围观的小朋友则自动形成探头探脑的人圈,一时人气鼎盛,喝彩声、哀哟声和鼻涕的唏嘘声,此伏彼起。狡诈者将红柿蒂涂上半透明的白腊,一方面可以让其更加光亮,一方面则可以让其增加重量,以便强化击打时的力度。(但此举常常被人指责为“臭糊”,这个闽南方言词义大致为“下作”,有违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红柿蒂并非铁板一块,往往形状不一,有正方形,有圆形,有多边形,甚至还有弧形的,摆在石板上摇摇晃晃看似一击就翻,其实不然,往往不倒翁似地又恢复原状;而正方形的看似四平八稳,但只要击中要害,照样一下就翻得个四脚朝天!小小柿子蒂上斗智斗勇,争胜好强,喧然滋养着小伙伴们永不言败的个性!这就是当年红柿子上市时在小男生里风靡一时的柿子蒂大战,有赢有输,情趣激昂,那时节孩儿们个个满手满口袋甚至满书包都散放着红柿蒂青鲜的甜香,那味道简直比吃了红柿子更美甜更爽快。有胜者,把赢得的红柿蒂用细绳串起来,像古戏《十五贯》那样,一派很富有很有成就感的王者架势。
关于柿子蒂的游戏源起的年代不详,但是一直持续到*爆发的1966年才悄然消失了,原因也不详。应该不是红卫兵的发难,因为柿子蒂太小,而红柿子们也拥有一个很“革命”的颜色,再说他们的小学生时代也大都是沉迷地玩过来的。
想来这一切已经是近40年前的事了,可我现在仍然对红柿子有特别的好感,每每掰下柿子蒂的时候,还情不自禁前后拿捏,手感好极了,久久不放,活像握了老朋友的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