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输入正文大雨依然滂沱,可此刻雨滴打在油伞上,听着倒像是一曲优美的乐章。
虽然没从黄宪嘴里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但他表露了要投靠的强烈愿望,在他看来,常威身上披着无数耀眼的光环。
论亲友,老师袁可立、大哥常宽都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论自身,既有军功在手,又有著作传世,官职更是超品国公已经足以说明皇上对常威的重视和信任,日后他升官发财可都要指望他了。
如此一来,刑部大狱有什么风吹草动,常威就能够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消息。
趁着大雨夜色,找到了蒋逵,让他动用手下那些牛黄马宝一点点地将风大虾逐出粉子胡同,直至在京城无法立足为止;又让他留意粉子胡同等几大风月场所聚集地出现的陌生人。
既然高君侯敢违抗京都禁武令而留下风大虾,那么金戈会、长空帮同样也不可能那么老实,一旦埋伏下线人,分身李隆恐怕很快就会暴露,这自然大为不利。
好在现在朝廷、东厂那边还没有人来监视李隆的行踪,也不知是皇上对常威的忠心没有怀疑,还是觉得他武功实在太强,贸然使用,会暴露这些探子的身份。
「说起来,更该感谢的是老何哩!」
从马宁子胡同隔壁那条街开始,常威就借口立夏保安需要,挨家客栈盘查。
或许是没想到这大雨天的常威竟然亲自突击检查,在胡同口的一家客栈里,果然看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大、大人,俺……俺这就离开京城。」鹰爪门总管宋维长诚惶诚恐地道。
「可以啊!」
「多……多谢大人。」宋维长神色一松。
「不过,宋总管大老远来一趟京城不容易,本官看在你们司马掌门的面子上,怎么说也该送上一样礼物,你看……一副上好铁木棺材如何?」
淡淡的笑意犹在嘴边,一道凛冽寒光带着逼人的杀气陡然从腰间飞起,寒光过处,一颗大好头颅横飞而出,凄红血柱顿时冲天而起。
「为了你们,就算杀尽天下人,我也在所不惜!」
「三哥,你好有气魄耶!」宁馨心神俱醉,扑进怀里,满眼都是崇拜。
在她心目中,死个贱民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听到情郎重视自己,她顿时心花怒放。
「……明天……贱妾陪相公打口刀吧!」一旁正在擦拭着宁馨佩剑的青鸾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人却不敢看常威,只是呆呆盯着剑刃上的一个缺口。
佩剑虽然锋利,却是刚有余而柔不足,剑刃又薄,被常威当作砍刀使唤,剑刃上便崩了个口子,她就是从这儿看出常威和别人交过了手。
「相公自然是求之不得。」常威嬉笑道,心中却一凛,她语气里隐约透出的一缕不安和焦躁自然瞒不过常威的耳朵;而易容膏虽然隐去了她脸色的细微变化,却藏不住那一丝无奈。
「看来她对我杀宋维长很有想法呀!」
青鸾自幼即受正统教育,虽然那种教育远比常威想像中的要入世得多,但悲天悯人的宗旨却实实在在地烙在她的心灵上,只是眼下她正和自己好得蜜里调油,情爱压倒了所谓正义的力量,才让她委曲求全。
可一旦心里留下常威滥杀的影子,日后面对青龙会的时候,很可能就成为她心灵上的破绽。关于宋维长,真要好好解释一番了。
「师妹,你还记得潇湘馆吧!」
青鸾的目光顿时羞涩起来,轻轻点点头。
「潇湘馆是在鹰爪门宁波分舵的旧址上建起来的,之后成为了宋廷之与倭寇走私的据点,宋廷之事败之后,又把潇湘馆转让给了金戈会,这其中的交易内幕重重,我有九分把握,说鹰爪门与走私相干,剩下的一分,只是寻找证据而已。」
青鸾凝视着他,原本千头万绪的目光渐渐清澈明晰起来。
「是贱妾错怪了相公。」她莞尔一笑,将剑递给宁馨:「相公还要赔宁馨妹妹一口剑哪!」
「赔什么剑呀,要赔,相公赔她一杆枪!」常威暗舒一口气,嬉笑着将两女搂在怀里。
宋维长的首级硝制后被常威用兵部加急快马送至江南,并且附上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
信是写给鹰爪门掌门司马长空的,这就避免了与金戈会的正面冲突,虽然常威隐约猜到,宋维长该是金戈会派去鹰爪门协助司马的。
利用京卫刑部协助顺天府整治治安的机会,马宁子胡同周围的客栈住户都收到了傅舟子用顺天府及京卫刑部名义联合下发的公告,为了保证立夏以及接踵而来的皇帝寿辰的安全,所有留宿的外乡人的路引数据一律上报三府,至于什么时候解除公告,却没有明确说明。
公告下发之后,紧接着就是对马宁子周围的一场大规模的扫荡,据报当天就有十数人离奇失踪,甚至连行囊都来不及取走。
再去刑部,同僚的目光就变得畏惧起来。与其他衙门不同,刑部常年和罪犯打交道,对江湖总有一点耳闻,他们或许对江湖十大的名头没有多少感性认识,但常威这个看似斯文的白面书生一剑就取了他人性命,还给被杀之人安上了一个袭官的罪名,这等毒辣的手段不免让人心惊胆战,在档案库房就更没有人来打扰了。
转眼立夏节就到了。大概是顾忌常威的双重身份被人拆穿,皇上并没有把他调去充当他的护卫,只是把蒋迟、陆眉公叫了去。
倒是黄良因为人手实在不足,虽然知道常威只是在刑部挂职锻炼,却还是请常威到了皇上去显灵宫的必经之地--粉子胡同口的一品楼。
其实那儿早安排好了西城兵马司的人马,请常威去配合,不过是做个样子--刑部可是时刻都把万岁爷的安危放在心上啊!
兵马司的指挥才不过六品,品轶比常威低的多,为避免尴尬,便于指挥,常威便穿上便服。
兵马司的人见他文质彬彬,以为只是刑部的一个寻常书办,便让他在二楼候着,说有事儿再通知。
常威乐得轻松自在,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外面大街上张灯结彩,人流熙熙攘攘,颇有些过节的气氛。
虽然立夏只是个节气,但商家又欲借机发财,结果生生造出一个民间节日来。
只因皇上不欲扰民,故而这一品楼在龙辇经过之时依旧可以照常营业。
坐下一会儿,常威就发现二楼的客人络绎不绝,没多久整个二楼竟然坐满了,微微一怔,离晌午吃饭的时间还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客人呢?
心中不免紧张起来,可仔细打量这些三五成群聚在一处的客人,虽然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却个个衣着光鲜,神态悠闲,没一个像是心怀叵测的歹徒。
再细听他们的言谈,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是风大虾上午在这儿有一场书会,而这些人对风大虾都是交口称赞,直把他与京城名嘴王宝林相提并论。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头角,不几日竟然挣出了偌大的名头。高君侯这个死穷酸教出来的徒弟武功上不了台面,这说书的本事倒是一等一。」
又等了一袋烟的功夫,果然见风大虾昂首挺胸从楼梯上到二楼,大暴牙紧咬下唇,金鱼眼目光灼灼,神态坚毅沉着,行走间隐有杀伐之意,瘦小少年的气势竟与那日在兰家见到的迥然不同,楼上顿时静了下来。
「言未发而喜怒哀乐俱乎其前,此子之技竟然已近臻境了。」
常威心中大为惊讶,原来他在兰家还留了一手。果然檀板一响,风大虾几句话就把众人带到了血雨腥风的战场。
但觉纵横撼动,声摇屋瓦;剑戟刀槊,金鼓起伏。其疾徐轻重,吞吐抑扬,入情入理,入筋入骨。
众人则俱屏息静坐,侧耳倾听,全神贯注的模样彷佛是生怕遗漏了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整个二楼只能听到风大虾那抑扬顿挫的声音。
风大虾的目光不时扫过众人的脸,常威的座位虽不算好,可他还是很快看到了他,声音便突然一顿,好在他机灵,一抖嗓音遮盖过去,从此再也没多看一眼。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谁都没发现他中间出了小小的错误。
「孺子可教啊!」
常威心下暗赞一声,他分明认出自己来,却能把这场书坚持下来,心志之坚也算江湖少见了,招揽他的心思越发强烈。
「酒色财气,不知道哪一个合他的胃口。」
望着说完书周旋在缙绅中间的风大虾,常威暗自琢磨开来。
他不像高七、万金或马鸣那样可以晓之以义,动之以利,或者干脆以官府的身份威压,他上面还有他师傅高君侯,江湖重师承,让他背叛师门,日后他在江湖都无法行走,也就失去了招揽他的意义。
而眼下高君侯动向不明,常威不想在没弄清他意图之前轻易开罪他。
就算投其所好,也要给风大虾一个可以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师傅。
「该让蒋逵加快动作了。」
英雄不单单可以救美,也可以救风大虾。不过因为不能把风大虾放在身边,出头的自然是李隆,他是蒋逵的对头,凡是蒋的敌人,就是他的朋友,这样在外人眼中,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风大虾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一品楼,他下一个落脚点则是通达车行。
车行特地派了一个管事来接他,态度十分谦恭。风大虾只是在临行前,才有意无意地又偷望了常威一眼。
那时常威正望着窗外,远处旌旗蔽日、马蹄轰鸣、鼓乐喧天,正是皇上的仪仗车队快到了。
常威下意识地扫视着跪在街道两侧的人群,又抬眼望了望四周的宅子,各家各户都门窗紧闭,似乎怕被御林军误会,就连常威眼前的窗户也被伶俐的伙计随手关上了,皇城根下的子民毕竟见多识广,懂得如何趋吉避凶。
其实,有必要吗?望着四五百号训练有素的锦衣护卫着的龙辇,常威心里明镜似的,除非有三五个绝顶高手组成突击小组,以十几个龙虎榜上的高手做接应,大家抱着必死的信念,或许才有可能接近龙辇。
只是等到接近了,大概也已成强弩之末,面对气势恢弘的皇帝陛下,恐怕连下手的勇气都没有。
真要想行刺皇上,必须要五六个像自己这样的神箭手神枪手配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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