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横舟铁甲交枪皇五等把都儿”。≥ ≦
所谓“把都儿”,就是“拔都儿”。蒙古话,勇士的意思。蒙元入主中原长达近百年之久,不但蒙古人多有被汉化的,一些蒙古人常用的词汇也广为流传,汉人亦受其影响。
这一支部队,乃是朱元璋的“帐前守御”,尽皆精壮勇士,亲兵侍从一类,由“帐前亲兵都指挥使”领之。这个“帐前亲兵都指挥使”,也即“帐前五翼”的长官。此职位本是由冯国胜的哥哥冯国用担任。
冯国用病死后,冯国胜接替兄任。年前,在龙湾大败陈友谅后,又被拔擢为“帐前都护”。他虽是“帐前五翼”的上官,但更看重“帐前守御”的身份,换而言之,也就是更看重做朱元璋亲兵队长的这一个身份。
所以,在箭杆上,他刻上了“金陵横舟铁甲交枪皇五等把都儿”,而没有刻上“帐前五翼”。
——朱元璋的亲兵队伍,除了这一支外,还有一个“护驾八枝”,共一千三百余人,由另一个亲信护驾都督仇景福统带。事实上,主要负责朱元璋身边扈卫工作的,便是这个仇景福。而冯国胜只是在名义上有这么一个身份,更多的,其实是朱元璋在通过此举向他表示信任和亲近。
虎林赤看罢箭杆,失声说道:“冯国胜?”
箭杆被雨打湿,一点一点滴下水。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想道:“先是蔡迁,继而冯国胜。一个比一个勇悍,却竟都不是常遇春!”如此勇将,还都心甘情愿地在常遇春麾下做一个偏裨之将,常遇春又该勇悍到何等程度?
今夜以来,他头一次产生了不妙的念头,横枪略退,退入到亲兵的护卫丛中,厮杀阵里,再度高声,问道:“对面将军,可是冯国胜?”
“正是你家爷爷!”
冯国胜出言不逊,虎林赤却没功夫生气,紧跟着问道:“常遇春何在?”
“你且往后看!”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意料,虎林赤吓了一跳,急忙忙,转马往后去看。只见身后一条大道,直通往羊角庄方向,被夜色和细雨笼罩,除了时不时有本部的骑卒乱糟糟前进、后退,并不见有一个敌踪。
他心头咯噔一跳,暗叫一声:“冯贼狡诈!”知道又中“贼计”。果然不差,还没等他回过身来,冯国胜催马大呼,丢下弓矢,重用长枪,舞得雪花一片,杀入了虎林赤的亲兵队中,每进一步,必杀一人,杀人之余,还有空大笑说道:“常将军何等样人?你这般毛鬼一个,何用将军亲至!”
想那虎林赤,在察罕军中也是数得着的有名悍将。只可惜,连番遇到的皆是吴军精锐,一个蔡迁,出了名的不怕死,轻巧巧阵斩了陈明;又一个冯国胜,论勇武程度,可以说在吴军中是仅次常遇春等寥寥数人,龙湾之战,追得陈友谅上天无门、下地无路,遁逃武昌,亦是威名盖江南。
论智谋,比不过对手;论勇武,也比不过对手。狭路相逢,何以战之?早已陷入被动,羊角庄的援军迟迟不见,此时冯国胜又犹如蛟龙入海,虎归山林,而且常遇春更还没有出现。他知道不敌,顿时没了争胜之心,叫声“苦也”!拨马就逃。
主将一走,元军皆无斗志,唿哨一声,尽数逃遁。
亏得熟悉地况,又亏得吴军多是步卒,骑兵仅有五百余,追赶不及,且夜深难辨,冯国胜、蔡迁也不欲过多追赶,担忧失散敌境,只追杀了一阵,便即收兵,这才没有太多的损失。逃出二十里外,虎林赤收拢败兵。
千余骑,折损二百多。还有八百来骑。
不过,倒也并非全是折损,早先在冯国胜到前,他们冲击蔡迁的步卒阵时,因占有骑兵的优势,却是处在上风,斩杀了不少,计算战果,也有一百多级。自损二百多,杀敌一百多。看似勉强平手。但实际上,他们斩杀的多是步卒,而阵亡的却全是骑兵,战果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立在雨中,虎林赤激战半夜,汗水下去,觉得有些冷。打了个冷战,他仰头看天,见东方微明,已是拂晓。观过天色,转顾左右,看着聚拢身边的这群残兵败将,情不自禁又是叫了一声:“苦也!”
因了蔡子英的献计,赛因赤答忽、王保保派了他出来,一门心思想听他获胜的捷报,却不料因一时大意,反中了吴军之计,落了个大败而归。他想道:“这可如何去见大帅、少将军?”踌躇无措。想了多时,没有办法。探马来报:“吴贼打扫过战场,刚刚退走。”
“罢了,且先去羊角庄,质问八不沙为何不来救俺再说!”
这一回,有分教,却正是:虾兵蟹将,何须遇春亲至;牛刀杀鸡,老冯已然足矣!
却说虎林赤,辨明方向,拨马西走,往羊角庄而去。
走不多时,远远望见一军。隔得太远,看不清楚旗号;天色尚未大亮,也瞧不清衣甲。只依稀看出,来的都是骑兵,人数不多,大约四五百人。度很快,不多时,相距已只有一两里。看这支军马来的方向,应该正是从羊角庄来。虎林赤心中犯疑,想道:“八不沙都是步卒,何来骑兵?”
他也是倒霉,半路上碰见的这路军马,不是别人,恰是趁天色未亮时,才从羊角庄悄悄撤退的傅友德!
——冯国胜撤军前,给傅友德送了个信。任务既已完成,不走何待?傅友德当即率部转去金乡,却不知,半道里居然逢上了虎林赤。实在不知道是该说虎林赤的运气好,还是他的运气好。
虎林赤现他的时候,他也现了虎林赤。
赵普多、佟生开一个在军前,一个在军后,闻见敌踪,不约而同都来上言,不是建议战斗,而是提议避走。他们说道:“吴军才送来捷报,路上便遇到了鞑子的骑兵。观其队伍松散,旗帜不举,此必为虎林赤部。我部皆轻骑,先渡河长驱六十里,又在羊角庄外疲累半宿,彼虽败卒,怕仓促难以胜之。若是陷入缠斗,后边十五里外就是羊角庄,八不沙闻讯必来。至时,我军败矣。不如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远远绕走避开!”
傅四、列老九诸将都表示赞同。
傅友德想都没想,回答说道:“自俺从军起,什么时候有过望敌逃遁的?当日在益都城下,横行察罕军中,俺也不曾有过半步的后退!更别说远远避让了。诸位,你们看到的是鞑子骑兵,知道俺看到的是什么?”
“是什么?”
“一堆堆的人头,一件件的功劳!”
自入海东以来,傅友德虽得邓舍知遇之恩,但是他也明白,他在海东军中的根基还是太浅,要想出人头地,非得付出比常人更多不可。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争去成武,而这一次接到命令后,半点犹豫没有就戎装上阵的缘故。在本来的历史中,他降了朱元璋之后,也是通过一次次不要命的血战才逐渐提高了地位,从而奠定了在吴军中不可动摇的高度。
所以,赵普多、佟生开见虎林赤而生躲避之意,唯有他却大喜过望,斗志昂扬,只差说一句:“求之不得。”要是比较勇武,傅友德更在冯国胜上;如果再更进一步地作比较,怕是与常遇春也不相上下。
他不但欢喜,而且不是盲目的欢喜,冷静地与诸人分析说道:“正如你们所说的,观虎林赤部,队伍松散、旗帜不举。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可见,他的部下都已丧胆!胆者,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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